一
扬州,江府
烟翠楼
柳姨娘一身粉色衣裙,体态妖娆,正顾自梳妆。打量着镜中的面容,她嫣然一笑,甚是满意。她又从首饰箱里拿起老爷刚送给她的珍珠耳坠,换上与其相配的鹅黄色绸缎,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娇柔婉转的声音传来:
“老爷,该起了。今日不是还要去赴宴吗?我叫莲芝进来伺候?”
垂落的床帐里老爷嗯了一声,柳姨娘扬了扬唇角,声音依旧婉转动听:
“莲芝,让你采的花儿可采好了吗?拿进来插好。伺候老爷梳洗吧!”
“是,姨娘,马上来。”
一声清脆的应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青绿色衣衫的少女手捧着一束鲜花,身姿轻盈地走进来。少女脸庞白皙,面容清秀,乌黑浓密的秀发垂在脑后,身上没有任何首饰,却又那样纯那样美。
柳姨娘转身带上门走到外间,“你先伺候老爷起身,随后,再来给我梳妆。”
“是”
莲芝将花插好,来到床前打起了床帐。她垂着眼眸,不敢直视老爷,福身行了个礼,就去拿老爷要穿的外衫。
“老爷今日穿哪件外衫?昨晚我照柳姨娘的的吩咐,将管家新采买来的衣衫预备好了。”
“嗯,穿那件吧,身上这件不舒服,你先伺候我把衣服换了。”莲芝脸色涨红:“是,我去请柳姨娘进来。”
转身欲走,却被老爷有力的手臂牢牢扣住了腰,只一声惊呼,便被拖到了床榻之上,床幔落下簌簌抖动,挣扎……到无力承受……
半晌,一切归于平静。
床帐被拨开,莲芝拢着衣襟,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柳姨娘端着脸盆进了房中,伺候着老爷换了汗湿的衣衫,洗漱出门。然后又叫了丫鬟秀竹伺候自己吃过了早饭,拿了把苏绣团扇懒懒地摇着,就去给夫人请安了。
夫人正督促着大少爷江珩做功课,瞧见柳姨娘身姿摇摆的进来,心中一阵厌烦,便说道:
“去小书房,温书吧!”
大少爷收拾好功课,说声告退,又向柳姨娘略施一礼,就退下了。柳姨娘称赞道:“不是我恭维夫人,大少爷小小年纪,诗书礼仪哪样都好。可我那宇儿,和大少爷同一天出生,实在是不成器,连大少爷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江夫人冷冷一笑,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道:“孩子小呢,妹妹也不必太着急,老爷出门了?”
“嗯,出门了,有件事情,还望夫人拿个主意。”江夫人眼神锐利地看向柳姨娘,冷声道:“可是为你房中那个丫头?”
“正是因着那个小蹄子,夫人前段时间提醒我,说莲芝那丫头大了,该送出去配人家了。我想着她伺候我这么久,总要给她挑个好的,便让王管家在下人里选个品性好的,谁成想这一耽搁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柳姨娘顿了一下,夫人眼神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并不言语,气氛一下沉闷起来。柳姨娘尴尬的咳了一声:
“昨天晚上老爷同我说要将那丫头收了房,我自是不肯的,我自己都对夫人万分愧疚。进了府之后,才知道老爷入赘时,说了绝不纳妾的话。我已是造了孽,亏欠了夫人,怎么能答应让老爷收莲芝呢!”
江夫人还是不说话,这时桌子上爬过一只小虫,不等丫鬟上前擦拭,江夫人抬手便将那只小虫按死。旁边的丫鬟吓得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桌子擦干净,又为夫人打来水洗手,擦干净手江夫人凉凉道:
“怎么不说话了,接着说啊!”
柳姨娘摇摇扇子,尴尬地说道:“这立春以后啊,蚊虫什么的就是多,我的屋子里也是——我没应下,老爷倒是没说什么。结果早上下人来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昨天夜里起了高热。我这急着找大夫,就疏忽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老爷就……这会子那丫头正哭得死去活来呢,问她什么打算也不说,我寻思着……”
江夫人不等柳姨娘说完,尖利的嗓音传来:“她配有什么主意,不论她想要怎样,这江府的门她是进不了的。要是死了倒也干净,十几岁的年纪,就不知羞耻的勾引男人,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就是生下了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种。”
柳姨娘一阵脸热,随后说道:“是这道理,我也和那丫头说了。只是老爷那边,夫人是知道的,现在那丫头新得宠,谁敢动她呢。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太违逆老爷,可又不敢欺瞒夫人,正为这个犯愁呢!”
江夫人恨声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告诉那丫头绝了念头,要不就别怨我无情了。”
柳姨娘低眉顺目地应是,便带着丫鬟退下了。
江夫人眼神怨恨地盯着她离开的身影,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身旁的心腹丫鬟说道:“夫人,这柳姨娘没安好心,分明就是用自己的丫鬟争宠。”
“哼,还不单是这样,她还给我出了难题,老爷当初入赘,发誓说过不纳妾。她现在给老爷弄个年轻的丫头,要是怀上了,老爷就得收了她。我江府的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夜里,后院的池塘里,浮起了一具绿色衣衫的女尸,被下人们打捞起一看,是一天都没出屋子的莲芝。
二
烟翠楼
当天晚上,各院子都已掌灯。老爷喝得醉醺醺的,晃悠着进了柳姨娘的屋子。柳姨娘一身常服,头发也放下来,披散在脑后,正在妆台边垂泪。见他进来,急忙用帕子拭泪,起身来扶他。
“老爷,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来,小心,我扶你上床休息。秀竹,快进来伺候。”
“莲芝呢?让莲芝进来,老爷我高兴,要赏她。”
柳姨娘一听眼泪又落下,“老爷,那丫头福薄,不能伺候你了。”老爷一惊,酒也醒了,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柳姨娘端过茶,让秀竹下去了,“老爷,你先喝口茶,解解酒。今日您出门后,我就去给夫人请安,也不知是谁报的信。夫人知道了老爷和莲芝的事,夫人很生气,说老爷当初是立下誓言的。”
“嘭”老爷大力一拍桌子,愤怒的眼神,瞪着柳姨娘。柳姨娘吓得连忙跪倒:
“老爷,你莫要气坏了身子,我都不敢说了,夫人之前跟我提过,要将莲芝许人家嫁出去。我不敢违逆夫人,只等老爷回来再拿主意。我又问了莲芝的想法,那丫头倒是感念江府的恩德,说即使没名没分的,也愿意伺候老爷。我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想来夫人也不会再难为她,就让她不用在跟前伺候了,出去走走。没想到,刚入夜那丫头就被发现死在池塘里了。”
老爷听后神色不定,“尸体呢,这事有没有惊动官府?江府一直都是积善之家,这事万不可传出去。”
柳姨娘用帕子擦擦泪,起身道:“我当时就慌了手脚,夫人到底是大家出身,和老爷说得一样,事关江府名声,不可外传。只让王管家趁着天黑,偷偷送出去埋了。整个府里也下了死命,谁敢说出去半个字,就别想活了。好在莲芝无亲无故,没人会找她。”
老爷端起茶,喝了一口,皱着眉说道:“那丫头没福气,便罢了。只是,我听着她也不像要寻死的样子,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柳姨娘吓得又跪倒,“我把莲芝给了老爷,就绝对不会后悔,那丫头跟随我多年,我怎忍心害她?老爷明察啊!”
老爷看柳姨娘情真意切,将她扶起来。“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不会这样做。夫人既然知道了早上的事,她怎么说的?”
“夫人什么也没说,就是让我绝了莲芝的念头,否则……”
“否则什么?”
柳姨娘咬了咬唇,“我不敢乱说,那只是夫人的语气罢了。”
老爷听后,举起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碎片四溅。一夜安静……老爷独自去了书房,他呆呆坐在那里,心中有个预感,好像自己身处阴谋之中,越陷越深。
三
他回想了这么多年的过往,三十年前他来到江府时,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穷小子。初见江夫人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温顺地听从了江老爷为她安排的这门婚事。她容貌不算秀美,待人也十分严苛。
这些年,她因为当年的誓言,做事越来越过分。当初家中贫寒,他投亲来到江家,江家无子,幸得江老爷看中,让他入赘江府。享受多年的荣华,都是拜江府和夫人所赐。只是夫人太过分了,哪个富贵人家不是三妻四妾,今日去赴宴就是人家纳第七房妾室。只有自己因为当年立誓,不能纳妾,背后有多少人笑话自己。
娶柳姨娘的时候,也是自己百般算计才得偿所愿。赚得了柳家商铺、良田外加一个美人,这也多亏是夫人贪财,看在柳家的家财上才同意的。但这女人做事越来越不像话,前些年撒泼大闹,将府里做工的一个美艳小寡妇给赶走了,我刚得手了一次而已。后来又朝怀孕的柳姨娘下手,喝了下药的银耳羹,被生生打下一个已成型的男胎。因为那时她自己还没有儿子,怕柳姨娘生下儿子来。
吓得柳姨娘怀宇儿的时候,谨小慎微,孩子都九岁多了,还是不敢放松。如今莲芝这丫头,我早上刚弄上手,不到一天,就不声不响的把人除了。长此以往,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江府一直人丁单薄,到了江夫人这一代,更是没有了男丁。所以才不得已让自己入赘江家,如今她已有了儿子傍身,丈夫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夫妻间早就没了情分。有我在一日,她就拿不到掌家权,而且宇儿也会分一份家产,也是她的眼中钉,要是她要对付我怎么办?这个女人心黑着呢!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便推开房门,打算去花园走走,刚走到了假山旁,便听到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哎呀!你要死啦!府中那么多事务,你不赶快去忙,约我到这来干什么?”
“我想你啊!一日不见你,就想得紧。我的宝贝儿,快让我亲一下。”
那女子娇声道:“油嘴滑舌的,我才不信。我要摘些花,然后赶紧回去了。要不老爷一会儿寻不到我,他会怀疑的。”
那男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难,不过我不在乎,只要还能每天见到你和我们的孩子,我就知足了。思思,你过得好就行。”
不一会儿,假山那里安静了。
而老爷听到这些话,犹如五雷轰顶,半晌缓不过来。那女人的声音他听得出来,娇娇柔柔的声音,不是柳姨娘还能是谁,况且男人还叫了她的闺名,而那个男人是府中的王管家。
老爷步子凌乱的又回到书房,坐到椅子上,回想着刚才那对奸夫淫妇的对话。“我们的孩子。”
他攥紧拳头,重重捶在桌上,这个无情的贱女人,从她进府开始,我有哪里待她不好?吃喝穿用,每一样都是最好的,对她这般疼爱,她竟敢私通府里的管家。两人还生了个孽种,冒充府里正经的二少爷。哼,看我要怎么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压下心中怨恨,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四
烟翠楼
老爷走进了柳姨娘的屋子,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柳姨娘一身月白色长裙,将盈盈一握的腰身,包裹的恰到好处。乌黑的秀发,斜斜的挽了一个发髻,只有一根绿莹莹的簪子装饰,衬得她肌肤赛雪,眉眼风流。
老爷咳了一声,柳姨娘抬起头来,笑着起身相迎。“老爷,你前几日念叨,不知花园里的芍药开了没有,我刚刚去看了开了好多,我摘了几朵回来,老爷,快看看!”
“嗯,开的不错!我也刚从花园那边过来,倒是没注意看。”
柳姨娘神情微变,“是吗?老爷今日怎么想起逛花园了?”
“今日无事,我便随意走走。哦,对了,几个月前,你不是说要带宇儿出去游玩吗?我看天气也暖和了,我带着你出去逛逛吧。这次宇儿就别去了,他功课不好,让先生带他好好温习一下。夫人在家会看顾好他的,你收拾些衣物,咱们明日就启程。”
“老爷,宇儿去不了,我也不去了,我舍不得他。他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会想我的。”
老爷脸色一沉,生气道:“我这次出门,访几位故友,带着你一起,你还不愿意吗?”
柳姨娘不敢再说别的,“老爷,莫要生气,我去便是,只是有些舍不得孩子,那下次再带他出去吧!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再向夫人辞行,老爷也该同夫人说一声。”
“你自己去吧!我不愿意见她,辞别完了就赶快启程。”
半个时辰后,柳姨娘辞别了夫人,就跟着老爷出发了。江夫人的房中,散落着一地碎瓷。
江夫人怒火中烧,“正室夫人,连自己丈夫要出门都不知道。出门访友,不带自己的妻子,却带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而且连亲自辞行他都不来,还让我照看着那个孽种。”
三日后,姥爷和柳姨娘接到家中下人来报,二少爷不慎从假山上跌落,摔断了脖子,当时就断气了。柳姨娘听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老爷带着她连夜往家中赶。
五
扬州,江府。
老爷带着柳姨娘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府里。王管家在门口迎接,老爷一下车就急匆匆进入府中。后面两个婆子,搀扶着神色恍惚的柳姨娘。以前柳姨娘的装扮一向精致,今日模样狼狈,鬓发散乱,眼睛也哭肿了,嘴里一直叫着:
“宇儿,我的宇儿啊!你就这样走了,不要娘了吗?娘回来了,你别走,娘回来了啊!”
两个婆子也听得难过,拖着她往前走。忽听一声尖叫:“我要给宇儿报仇!”
柳姨娘大力甩开两个婆子,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向走来的江夫人刺去。一切发生的太快,柳姨娘又快又狠,旁边的老爷都来不及反应。江夫人更是惊呆了,眼看着那簪子,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咙,旁边都是尖叫声。此时,王管家冲过来,紧紧抱住柳姨娘的身子,江夫人差一点就命丧当场了,顿时惊得面色苍白。
柳姨娘被众人制住,一点也动弹不得,就开始大哭大叫,老爷让婆子把她带下去,先锁在屋子里。
老爷进了正堂,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沉声问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夫人不解释一下吗?”
江夫人不疾不徐地说道:“老爷,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商铺和地里收租的事,没空管孩子们。那日中午,三个孩子吃完饭,就要去花园里玩。我想雪若都十三岁了,应该能照顾好两个弟弟。再说,他们的奶娘也都跟着呢,能出什么事儿啊?谁知过了一会儿下人就来报,说二少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我赶紧让人请大夫,可还是没救了。”
“老爷,那假山有数丈之高,宇儿还小,摔下来的时候就不行了,我请遍城中的大夫,都说回天乏术了,我知道老爷和妹妹怪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若是可以,我倒愿意替宇儿去死。”
说完,江夫人便嘤嘤哭起来。老爷“哼!”了一声,又问一旁的女儿:“雪若,你是怎么做姐姐的,为什么没好好照顾弟弟?”
雪若见父亲这样厉声问自己,立即吓哭了,“那日在花园,宇儿非要捉迷藏。让我们两个把眼睛蒙起来,他自己先去藏,一会儿我听到一声惨叫,摘掉帕子,就看见宇儿摔下来了。”
老爷大怒,又要找那两个奶娘问话,这时王管家过来说:“老爷,不用问了,我已经问过了,出事时夫人的丫鬟小禾,正和她们聊天,她们俩眼睛根本就没看少爷,倒是有一样东西,我这几日一直收着,只等老爷回来定夺。”
江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管家,老爷问道:“是什么东西?”
管家掏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包裹着一个黄金镶嵌碧玺的戒指,江夫人的脸色顿时一变,管家看了夫人一眼。
“这个戒指,是小少爷出事以后,我在他手里发现的。这样东西不是小少爷的,那就只可能是少爷摔下去的时候,情急之下抓到的。也就是说,少爷是被人推下去的,这个东西是凶手的。”
管家将戒指交给老爷,“这个戒指,我已经在府里细细查问过了,是夫人的大丫鬟蝶衣的。”
此时,站在夫人身后的蝶衣,立即说道:“这个戒指我丢了十多日了,怎么会在你那儿?”
管家冷声道:“为防止有人手脚不干净,府里规定,丢东西一定要上报,你丢东西为何不上报?你现在把手伸出来!”
蝶衣吓得急忙往后缩,两只手也快速背到身后。管家冲过去,将她的手拉出来,高高举起,只见她右手的手指和手背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还在结痂。
“老爷您看,这就是少爷抓伤的痕迹。这奴婢不肯招,就把她送官,到时候一顿大刑伺候,就什么都招了。”
蝶衣吓得急忙跪倒,“老爷,饶命啊!我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老爷狠踹一脚,踢得蝶衣跌倒在地,“你这黑心的贱婢,谁指使你的,你若不招,就将你的心肝都掏出来喂狗。”
蝶衣吓得浑身颤抖,“老爷,我招,是夫人,是夫人让我推小少爷下去的。”
江夫人大惊失色,怒声道:“你这贱婢,少含血喷人,老爷这个贱婢她陷害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老爷眼神冰冷,看着她道:“哼,你做没做,官府自会查清楚。如今死了的是江府的少爷,不是没成型的胎儿,也不是微不足道的婢女。管家,报官!将小少爷的尸身和物证,还有夫人和蝶衣都交由官府。”
江夫人以为就算老爷回来,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问责,可此时,她看着老爷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有冷酷,决然还有嘲讽。极度的恐惧,让她的身体颤抖。
当天夜里,江夫人在大牢里,畏罪自尽了。
六
下弦月柔和的月光,洒在书房的窗子上。夫人死了,柳姨娘疯了,老爷这几日便在书房住下了。办完了夫人和二少爷的丧事,由于多日的奔波疲累,他睡得很沉。半夜口渴得厉害,他叫了两声也没有下人过来,只得自己起身,倒了杯凉茶喝。眼睛适应了微弱的月光,便看到了椅子上有个人坐在那里。
老爷大惊:“什么人在那?”
只听一声嗤笑,油灯被人点亮,柳姨娘的面容出现在烛光中。老爷一时便愣在了当场,依旧娇柔的声音传来:
“老爷,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吗?”
“你……你不是疯了吗?我让下人看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些下人怎么能看得住我呢?就是老爷你不也没看住我吗?”
老爷气得想要拍桌子,可是却浑身无力,嘴里也说不出任何话。柳姨娘说道:“老爷,是不是没有力气啊?不用慌,一时半刻你还死不了,毕竟有些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柳姨娘看着他怒瞪的双眼,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想骂我蛇蝎心肠啊?可这一点我比不上夫人,我本就不是自愿进入江府,也没有争家产的心。可是夫人怕我先生下少爷来,夺她的家产,我怀胎六个月的孩子,被她派丫鬟送来的一碗银耳羹,活活打掉了。”
“后来,老天有眼让我们一同怀胎,我万分小心才保住我的孩子,可我知道,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她还是会害我的孩子。于是,王管家就跟你说,产妇的血光会冲了府上的财运,你把我们两个,都安排到庄子上生产。”
“她比我早生产,无奈我只好喝下催产的药,终于和她前后脚一同生下男婴,利用给孩子洗澡的机会,将两个孩子调了包。哈哈!从此,我便看着她将我的孩子精心呵护,从小认真教养,却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眼中钉。”
“可是,老爷你和她一样狠呐,你那日让我不带宇儿随你出门,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只是你们都没想到,你们杀死的是你们的亲儿子。呵呵,夫人到底是没你聪明,你借刀杀人之后,又趁机除掉了她。”
老爷喉咙里呼噜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柳姨娘盯着他道:“你知道我与别人生了孩子,一定不会饶了我。我只好装作伤心过度,疯魔了,才会让你放松警惕,回府之后有王管家的照顾,我也就不会有事了。”
老爷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柳姨娘微微一笑:“你恨我吧?可是说起恨,我一点也不少。当年我家中富足,我也是闺中无忧无虑的小姐,是你贪图我家的商铺、良田,勾结官府,诬陷我爹与盗匪有关联。”
“你听说了我貌美,威胁我爹将我嫁给你为妾,几乎所有家产作为嫁妆,不然就让我们全家冤死狱中,我爹只能答应你,可我嫁过来不久,我爹就在悔恨中离世了,我娘也随着我爹殉情而去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能放过你。”
说完,她拿起烛台,将书房点燃了,顿时火光四起,老爷挣扎着想爬出去,却移动不了一寸。柳姨娘走出屋子,回头看着浓烈的火焰:爹,娘,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一切都结束了!
更新时间:2025-03-14 15:1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