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摇摇出海去，鱼儿转转寻娘亲，珊瑚岛，挂船锚，深海鲸落，星海生潮…”

一首童谣在夜晚悠长的海面上回响，那艘小船满载星辉，朝着大海缓缓前行，海面赤潮翻涌，明月的光芒都被赤潮尽数吞没，又一次散发出来，整个海面，都沉浸在红色荧光里。

风推白帆远航去，几只海鸟停靠在桅杆上，它们闭着眼睛享受着夜晚带来的祥和静谧。

小船破开赤潮，跟随风的方向寻找着海洋的秘密。

小男孩儿坐在船头，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的小鱼，盯着大海，骨碌碌的眼睛满是向往。

“这里的赤潮很大啊。”小男孩儿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鱼缸，提醒小鱼，“你的家是在这里吗？”

小鱼的家当然是在海里，可是海洋那么大，会在哪儿呢？

……

三个月前，小男孩的父亲捕鱼回家，送给了他一条蓝色的小鱼，就是鱼缸里那条。

他很喜欢蓝色，喜欢大海，喜欢这条小鱼。

有一天，小鱼突然说话了，小男孩听到了小鱼的话，可是爸爸妈妈都听不到，说他幻听了，魔怔了。

小鱼一直在说，“我想回家。”

小男孩问它：“你的家在哪儿？”

“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儿有一片红色的海。”

“红色的海？”小男孩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红色的海，“我没见过。”

小男孩曾经把小鱼放进浅滩，让它自由，让它回家。

可是差点被捕食的海鸥抓了去，吓得他又把小鱼装回了鱼缸。

“我送你回家吧。”

小男孩儿有一天下定了决心，对鱼缸里的小鱼说道。

他问过父亲了，世界上没有红色的海，但是在某些地方有赤潮，赤潮被月光一照，就变得红艳艳的，远远看着就是红色的海洋。

……

这是他们偷偷出海的第三天，还好一路上遇见了几座岛屿，足够小男孩儿补充资源，他是天生的水手，父亲向来很看好他。

这艘船就是父亲给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他给船取了一个名字——航海号。

能够独自航海远行，一直是他的梦想，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他觉得整个海洋都将是他的了，雄心壮志。

……

海水冰冷，夜晚的海洋像是刚从冰床上苏醒，红色的光芒随着波浪摇摆，犹如一张铺在春风里的红绸缎，月光照在上面，是童话王国里最不可思议的场景。

小鱼被丢进了水里，小模样说不出的惬意满足。

“我在船上等你，要是不是这里，你就赶快上来。”小男孩儿一边抛锚入海，一边叮嘱，海里可是啥都有，比小鱼大的鱼类多不胜数，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好哒，那我走了。”

小鱼开心的踩着尾巴，水面冒出几个泡泡，便没了踪影。

海面下也是红光“漫天”，随着水流的游动，海底的珊瑚，海床上，都布满了丝丝飘带，这里没有其他鱼类，至少小鱼没有遇见。

它又往下深浅，穿过海床岩石的缝隙，这里赤潮的光芒照不到，只有幽幽的蓝光，应该是那些自带荧光的石头照亮的。

一簇沙子轻轻动了下，小鱼连忙游了过去，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活物了。

沙子被一只大钳子扒开，露出了全貌，是寄居蟹。

寄居蟹两只大钳子不停的刨着沙，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寄居蟹先生…请问…”

“不要打扰我！忙着呢。”小鱼刚开口，就被打断了问题。

“哦哦。”

它有些泄气的回答，然后安静的等着。

寄居蟹终于挖开了沙地，大钳子再往下挖也不动分毫，有很硬的东西挡住了。

寄居蟹又沿着凹凼的边缘开始挖，渐渐扩大。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壳给挖出来，一只大海螺——左旋海螺。

“哈哈，新家找到了。”寄居蟹很高兴，赶紧脱掉了自己穿着的小螺屋，住进了新家，整个身子缩进里面，用两只红色大钳子封住洞口，正合适。

小鱼等了一会儿，见住进新家的寄居蟹没了动静，便上前围着转了一圈，说到：“您好，请问寄居蟹先生在家吗？”

“在。有什么事？”寄居蟹有了新家，不再像之前一样爱搭不理。

“我想问问…您有见过像我这种鱼吗？”小鱼其实并没有抱着希望，寄居蟹一般都是窝在家里，见过的机会微乎其微。

“没见过。”寄居蟹的回答果然在小鱼的意料之中。

“不过…有人应该见过。”寄居蟹话锋一转，卖起了关子。

“谁？寄居蟹先生…您能告诉我吗？”小鱼突然开心起来。

“嗯…”寄居蟹伸出大钳子，将脑袋露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小鱼，它浑身都是湛蓝色，不像海洋的深邃，反而更像天空的颜色，它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时候经常看天空，就是那个颜色，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直转，显得可爱极了。

“我们这儿有一只老乌龟，听人说他都活了快五百年了，他肯定见过。”

“那…那寄居蟹先生，您知道他在哪儿吗？”小鱼有些迫不及待。

“呃呃…我也不知道。”寄居蟹说完，又缩回了新家里。

小鱼又一次失望，但还是对寄居蟹说到：“谢谢你，寄居蟹先生。”

说完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男孩儿，或者他能有办法找到那只老乌龟呢？

………

海洋上不仅仅都是水，也有一个个从海面下冒头的小岛屿，岛上长着几棵椰子树，树下光秃秃，除了沙子就是石头。

小男孩儿坐在石头上，手里捧着椰子，正掏着椰子肉吃，小鱼则是在鱼缸里安静的待着。

太阳正随着海平面的晃动，缓缓的下沉，昏黄的光芒在海面上粼粼闪耀，海水也缓缓上升，在夕阳只剩下半张脸时，这座小岛也只剩下了一点点还露在海面之上，这就是潮汐现象。

“夕阳真美啊。”小鱼看得眼睛都未曾眨巴一下。

“嗯，是挺美的。”小男孩儿吃完了一个椰子，又上树摘了几个，这可是接下来几天的口粮以及淡水资源。

一只乌龟跟随海浪来到了快要淹没的小岛，它太苍老了，行动缓慢，没有了浪潮的推波助澜，每一步都要等好久好久。

小男孩儿还在椰子树上，小鱼则是很兴奋的喊他：“喂！是…是寄居蟹先生说的乌龟爷爷！”

“嗯？”小男孩儿从树上蹦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串椰子，“您好。”

他不知道，老乌龟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嗯。”老乌龟缓缓转过脖子，回答了一句，这个回答足足花了五秒钟时间才做到。

“乌龟爷爷，寄居蟹先生说你见我我这种鱼是吗？”小鱼在鱼缸里兴奋得直转圈，恨不得冲出去。

老乌龟缓缓的露出一抹微笑，脸上尽是慈祥，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它的声音传来：“见过…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那…那您知道我的族群都在哪儿嘛？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鱼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老乌龟又花了很长时间转脖子，朝着大海的方向扬了扬脑袋，说到：“就在那儿啊。”

“哪儿？”小男孩儿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大海那么大，到底是哪儿？

“乌龟爷爷，您说的是在那个方向吗？”小鱼也远远眺望着，仿佛看见了千里之外的红色海洋：那儿有很多蓝色的小鱼，争先恐后的在海底游曳，海草做伴儿，萤石做灯，还有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海豚高声，鲸鱼低语，水母群一上一下，在应和海洋里最美妙的歌声，月光刺透赤潮，红的蓝的，光芒纷扰，氤氲之息，如梦如幻。

老乌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朝着那个方向，闭着眼睛，像是熟睡过去。

小鱼又连着叫了好几声，老乌龟都没有一点儿动静，它想着“原来睡觉就是长寿的秘诀啊。”

“小船摇摇出海去，鱼儿转转寻娘亲，珊瑚岛，挂船锚，深海鲸落，浪生潮…”

那首童谣，被两小只唱的悠长，小船迎着夕阳，离开了小岛。

小鱼和小男孩儿又一次踏上了征程，那儿是大海深处，那儿是小鱼梦想中的红色家园。

……

大海深处，狂风卷积着乌云，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在宽阔的海面上，凭空生出一个海龙卷，将天空和海洋连成一片，海浪翻涌，像是被巨人摇晃的水盆，就快世界末日一样。

天空没有鸟，海里没有鱼，海天之间，一片混沌，什么生灵都没有——除了那艘小船。

海龙卷混着台风天，小船被狂风急雨吸引，奔着飓风眼就去了。

小男孩儿咬着牙，使劲儿的打着舵，暴雨从头顶灌下来，早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小鱼还是在鱼缸里，随着海平面晃动，小船，鱼缸，小鱼都在颠簸。

“喂！水！甲板都是水！”小鱼看着甲板逐渐多了起来的海水，拼命喊着。

可是雷声，雨声，风声，远远压过了它细微的声音。

小男孩儿早就已经麻木了，他死死的抓住船舵，只要他一松手，整艘船便会极速奔着飓风眼而去。

“嚓！”猛的一声巨响，随着雷声而来，桅杆应声而断，狂风一卷，顷刻消失无踪。

“嘎吱…”整艘小船四处都在响，甲板，船舱…四处都开始冒出水花。

小鱼在鱼缸里拼命游着，看着四处崩坏的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它无能为力，小男孩儿同样无能为力，在如此天灾里，他们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命运的眷顾。

小男孩儿双手，被破裂的木头渣子，划出了几道伤口，正鲜血淋漓被海水雨水冲散。

他终于坚持不住，全身的力量一泄而空，他毕竟才刚刚满了十五岁。

船舵也在他松手的一瞬间，飞快的反方向转动，“嚓！”的一声，脱离了小船，如同桅杆一样没了踪影，小船也霎时被拖拽而去，速度越来越快，径直被卷到了半空里。

在这一瞬间，雷电声，风雨声，好像都消失无踪，他心里浮现出父亲对他说过的话：“孩子，将来有一天，你会看到海上最可怕的存在。”

“爸爸，最可怕的是什么？”

“飓风。”父亲的手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如果真有一天，你遇上了它，一定要赶快跑，听到没？”

“可是…风，那么快，我要是…跑不掉怎么办？”

父亲脸色开始有些严肃起来，伸手指着屋里供奉的那尊石像，说到：“海神，会保佑你的。孩子。”

……

飓风眼的中心一片宁静，内外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所有的云朵都是洁白无瑕，太阳正明晃晃的挂在最中心，没有风，没有雨，只有时不时在云层里乱窜的闪电，象征着暴风雨还没有结束。

小男孩儿飘在空中，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可怀里还是死死抱着一只鱼缸，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也没有鱼。

小鱼飘在小男孩儿身边，浑身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晕，紧紧包裹着自己还有小男孩儿，渐渐的，小男孩儿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安心睡着。

飓风眼的中心，有一座孤岛，不大，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那里，一棵大树，沐浴着难得的日光，它的枝叶繁茂，明显不是海洋里常见的棕榈类植物，也不晓得它长势为什么这么好。

大树抖了抖枝干，散落的树叶向上漂浮，稳稳的接住了小男孩儿和小鱼，又慢悠悠的落在海滩上。

太阳毫不吝啬的大放光明，它也不喜欢被关在飓风眼的世界里。

于是，从那棵树身上，刮起了一阵清风，惠风和畅，吹干了小男孩儿的衣服，吹散了小鱼身上的光晕，吹跑了接天海浪无穷尽的飓风，太阳舒服的靠着彻底白净的云彩，遮住了半边脸。

……

过了好久好久，太阳抱紧云朵打盹儿，睡得正酣，红脸颊蹭得云朵满是橘红色，原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树下的两小只这时候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小男孩儿坐在沙滩上，不停的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重谀千斤。

小鱼也在发懵，它正躺在一个小水坑里，“船，是我们的船！”

它喊着，看着海面上那破烂的已经没有船样的木板。

“船…”小男孩儿赶忙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了两步，然后又跌坐在地，“船没了…航海号…没了…”

他的眼睛像是灌进了几把沙子，酸涩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对不起…”小鱼不再游来游去，像是失了魂儿，满是歉意的垂着头，“如果不是因为我…”

“瞎说什么呢？”小男孩儿打断了它，“航海号，完成了它的使命，海上的勇士就应该埋葬在海里，那是它的归宿！”

他看着那些破烂的木板被海水浸泡后，渐渐沉底，还是咧着嘴，灿烂的笑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看！”小男孩儿又一次打断了小鱼的话，他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海面。

夕阳已经困了，抱着云朵躲去了海面之下，水面不再有刺眼的橘红色，反而猩红艳艳，夺人眼帘。

一整片——红色的海洋。

……

“是…是我的家？”小鱼这下又兴奋起来，开始活蹦乱跳。

小男孩儿知道它的急切，连忙跑回来，捡起了鱼缸，把小鱼装了进去，又小心翼翼的送它到海边。

“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吧。”小男孩儿也很兴奋，笑着喊道。

小鱼在浅滩上仔细看着小男孩儿，瞧着他灿烂的笑容，才又振奋起来，回答：“嗯！我去了，你等我，马上就回来。”

小鱼使劲儿的摆动着尾巴，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连同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消失。

小男孩儿趴在自己的双膝之间，哭了起来。

那艘船是他的第一艘船，是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他每天都要擦上好几遍的宝贝，是他梦里驰骋海洋的主角，是他的…一切啊。

但是，他很懂事，就像他说的，船本来就是要葬身大海的，既然…命运如此，那就祝福它吧，航海号。

“不要哭了。”一个悠长的声音在小男孩儿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谁！”小男孩儿蹿起身子，惊慌失措的看着大树后面，“出来！”

“我一直在这儿。”

小男孩儿没有回答，而是快速的绕到树后，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沙子海水。

“你是…这棵树？”小男孩儿这才突然在，不停摇动枝干的恍惚间反应过来。

“你说的很对，勇士从来不畏死，没什么好哭的。”那个声音继续说。

“说得轻巧，那你倒是给我艘啊。”

小男孩儿吸了吸鼻子，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听到大树说话很惊讶，反正一路来已经习惯了，植物嘛，也是有生命的。

他不喜欢这棵树轻描淡写的安慰，自己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别人不行。

“哼，要不然我把你砍了，做一艘木筏。”

“你不会的。”大树抖落着树叶，像是在摇头。

“你又知道？”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那好人有什么奖励吗？”

“有，不过你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

“很多年前，那时候世界上并没有海，也没有任何生命，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混沌。

直到，它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滴水，没有谁知道它为什么会来，从哪儿来，因为没有任何生命比它更年长。

它的到来，还带来了其他。

世界开始被大气环绕，出现各式各样的气候，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滴水也逐渐胀大，成为湖，溪流，大江大河，最后变成了海洋。

世界也从荒芜变得繁茂，各式各样的生命从海洋中来，慢慢进化，成为鱼，飞鸟，猿猴等等，植物动物这些生命都是从那一滴水里来的，千万亿年的演化，才成为了，如今的世界。”

大树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由来，小男孩这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生命，都是从一滴水开始的，他觉得很神奇。

“后来呢，后来呢？”小男孩没有上过学，这些匪夷所思的知识，让他很兴奋。

“你知道，海洋有生命吗？”大树问他。

“大树先生，按照你说，大海是由那个小水滴进化来的，那应该是有生命的吧。”小男孩认真的思考过后，得出了这个答案。

“是啊，没有人知道，大海到底有没有生命，现代文明发展到如今的水平，有很多科学家试图举证佐证这个猜想，他们提出了”海洋生命周期“这个假说，人类都认为，海洋的生命其实是一个”系统“——海洋生态系统，这个系统把它看作一个整体，那便是生命。”

大树说的东西越来越难懂，不是他一个小男孩儿能理解得了的。

“那……那……那到底有吗？”小男孩抓着后脑勺问到：“海洋是有生命的吧。”

他听不懂什么“海洋生态系统”之类的话，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大树回应他。

偶有风来，微湿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海腥味儿，风搅动云层的同时，也卷起了沙滩上的枯叶，也不晓得会被带到哪儿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海洋里多了一条鱼，那条鱼浑身湛蓝色，眼睛都如同蓝宝石一样的透彻，它就是海洋的生命。“

”蓝……蓝色的鱼？“小男孩猛的转过身，看着波光粼粼的红色大海。

…………

“漂亮吧。”过了很久，大树打断了小男孩的发呆。

“真好看。”小男孩还没有从小鱼就是海洋生命的冲击下回过神来，呆呆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小鱼漂亮，还是这片广袤无垠的红色大海。

“你见过鲸鱼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大海深处，以前随父亲出海，都是在那片浅浅的海域，那里并不会出现鲸鱼这种庞然大物。

“鲸鱼，很大的，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大树的声音有些遗憾，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样。

“那条蓝色的小鱼诞生后，看到的第一个生命，就是鲸鱼。”大树给出了答案。

“那……那鲸鱼呢？”小男孩又转回身子，看着大树，他也想见见鲸鱼是什么样子的，父亲也告诉过他，鲸鱼很大，他想象不到那到底是多大。

“那片海……就是了。”大树叹息了一声。

“海？”

红色的海面干干净净，只有水花不时翻涌，哪儿有什么鲸鱼啊。

“赤潮是世界给它的最华丽的葬礼，红色的海洋是所有鲸的埋骨之地。”大树解释着说到：“鲸落万物生……”

“所有的事物都遵循着质量守恒定律，海洋诞生了鲸鱼，它消耗着海洋的寿命，它保护着海洋，他们是共生的，每当它们死去，就好像星星坠落一样，无人看见，但是啊……在遥远的海洋之下，他们渐渐腐化，它们将自己重新还给海洋，滋养着每一个海洋生物，也……给海洋又一次新生。”

小男孩听得有些入神，泪水挂满了脸颊都浑然不觉，问到：“那小鱼跟我说的……红色海洋是……”

“没错，那并不是赤潮，是鲸鱼的血。”

……

深海之下，怪石嶙峋，四处都是常年被海水腐蚀的痕迹，这里没有什么别的生命，更别说蓝色的小鱼，月光映出红色赤潮，海底透亮，小鱼有些失望的抬头看着那抹月牙，其实它早就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可是失望真的来袭，还是“猝不及防”。

小鱼忽然觉得很委屈，自己原来是个连家都会忘记的家伙，它很想哭，可是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于是它在海底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垂着脑袋，像条“死鱼”。

“嘣。”它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打断了它呼之欲哭的情绪。

“哎呦！”小鱼叫了一声，这才抬头看去，是一块细小得呈月牙形的“石头”。

“这块石头……怎么长这个样子啊。”小鱼念叨着。

说完也不再低落，它要回岸上去找小男孩，告诉他，这里也不是它的家。

小鱼游出去老远，鬼使神差的回头又看了一眼，他想再看看这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哪里是什么石头。

那是一副……骸骨。

小鱼瞬间愣住了，无数的眼泪不自觉的从蓝色的大眼睛里钻出来，那是……骸骨。

……

“小鱼…就是海洋的…生命…”小男孩儿恍惚着，嘴里念叨着。

小男孩儿站起身来，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他走到浅滩上，海水缓缓而来，没过脚弯，夜晚海水冰凉，冷冽刺骨。

“世界不应该这样。”

“可它本就这样。”

大树接着说：“每一次轮回，它总会丢失自己的记忆，然后在鲸鱼死去的地方重生，又等待下一次灾难的到来，那是它的宿命，也是每一条鲸鱼的宿命。”

小男孩儿踢了踢海水，说道：“那这一次它…是怎么死的？”

他自然是在问，父亲捡到小鱼的那天，海洋又发生了什么灾难。

“按照人类的海洋生命周期来说，如今的海洋已经到了衰败期，开始步入晚年，而一切…就是因为人类啊，核废料，海洋泡沫，物种灭绝，海底火山喷发…所有的衰败痕迹里，都有人类的影子。”

大树并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在说人类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明白了。”小男孩儿情绪低沉。

他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往海水里倒去。

冰凉刺骨，他瞬间清醒，他在床上醒了过来。

窗外，月光如洗，海浪拍打着礁石，红色的赤潮与白色的沙滩都是良夜的馈赠，一艘大船跟着浪潮浮游，欲要远去的模样。

……

“神树先生，这次麻烦你了。”

纯白的空间里，一条蓝色的小鱼对一棵树说到。

“我该去寻找下一世了。”

“辛苦你了，我想那孩子，也应该明白了世界的选择，那艘船，便是送他的礼物，或许某一天，你还会在大海的某一处遇见他。”神树先生如此说到。

“哈哈哈哈…但愿吧，神树先生，我走了。”

小鱼笑着散做漫天蓝色光雾，新的轮回，好像又开始了。

“小船摇摇出海去，鱼儿转转寻娘亲，珊瑚岛，挂船锚，深海鲸落，浪生潮…”

更新时间：2025-03-14 15:5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