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临死之前,最后的感觉是安全气囊糊脸的闷响,以及自己那辆定制版劳斯莱斯库里南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妈的,早知道不该在复盘全球并购案的时候分心……”这是他被无边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谁能想到,身为隐于幕后、操控着半个地球资本市场的商业巨... 花间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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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泼皮遇上穿越大佬,男生生活,小草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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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临死之前,最后的感觉是安全气囊糊脸的闷响,以及自己那辆定制版劳斯莱斯库里南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

“妈的,早知道不该在复盘全球并购案的时候分心……”

这是他被无边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谁能想到,身为隐于幕后、操控着半个地球资本市场的商业巨鳄。

霍霆,会栽在一条他捐了三个亿修建的、以他名字命名的“霍氏大道”上?

原因可能只是为了一只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猫。

讽刺,真他娘的讽刺。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霉味的窒息感将霍霆硬生生呛醒。

头痛欲裂,嗓子眼冒火,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

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的低矮屋顶。

屋内光线昏暗,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床散发着潮味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被子。

这不是ICU,更不是他任何一处的顶奢豪宅。

这是哪儿?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阵尖锐的叫骂声穿透薄薄的土坯墙,扎进他的耳朵。

“霍大山!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瞅瞅你那个好弟弟!昨天刚偷了家里准备买盐的五毛钱,说是去镇上,结果呢?又跟那帮二流子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抬回来!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小丫发烧都没钱抓药,他倒好,拿钱去充大爷!”

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怒吼,充满了绝望和疲惫。

紧接着,一个沉闷憨厚的男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秀兰,你小点声,二霆……二霆他还小,不懂事,我……我再说说他……”

“小?他都二十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顶门立户养家了!霍大山,我嫁给你图啥?图你家徒四壁?图你有个活祖宗弟弟?我告诉你,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是不把他分出去,我……我就带着大娃小丫回娘家!这婚,离了算了!”

“别别别,秀兰,媳妇儿,我求你了……爹娘走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答应过娘要照顾好他……他三岁就跟着我吃糠咽菜,是我没本事……”

男人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屋外,是压抑的哭声和无奈的叹息。

屋内,霍霆,或者说,现在占据了这具身体的霍霆,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量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霍霆,男,二十岁,红星生产大队著名的泼皮无赖。

排行老二,人称霍二霆或干脆叫“二流子”。

父母早亡,由大他十岁的哥哥霍大山一手拉扯大。

哥哥霍大山,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嫂子王秀兰,刀子嘴豆腐心。

霍二霆还有一个侄子和一个大侄女。

而这个原主霍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仗着哥哥的愧疚和溺爱,游手好闲,偷奸耍滑,整天和村里几个同样不学好的混混搅和在一起。

不仅不帮衬家里,还隔三差五偷哥嫂辛苦攒下的那点血汗钱,出去请那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充大头、摆阔气。

嫂子气得以离婚相逼,哥哥却始终狠不下心。

而昨天,这货又故技重施,偷了钱去镇上喝酒,结果估计是喝多了,回来一头栽进村口的臭水沟,一命呜呼。

然后,就被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资本大佬霍霆,借尸还魂了。

消化完这些信息,霍大佬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屋顶裱糊的、已经发黄卷边的《人民日报》某一版社论,久久无语。

他,霍霆,手握万亿资本,谈笑间能让跨国公司灰飞烟灭,如今却穿成了七十年代华北农村一个人憎狗嫌的泼皮无赖?

这开局,简直是地狱中的地狱副本。

硬件条件差就算了,关键是这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哥嫂离心,邻里鄙夷,名声臭不可闻。

屋外的争吵还在继续,嫂子王秀兰的绝望和哥哥霍大山的无奈,像两根针一样扎着霍霆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霉味和原主体臭的气息让他一阵反胃。

不行,得做点什么。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看着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真的散了。

他霍霆纵横商海这么多年,什么烂摊子没收拾过?

虽然时代不同,但解决问题的核心逻辑是相通的。

首先,得稳住基本盘——哥嫂。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骨头嘎吱作响。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洗得发白、满是污渍的蓝布褂子,瘦得跟麻杆似的,但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霍大佬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不适,套上那双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晃晃悠悠地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阳光有些刺眼。

院子里,一个身材粗壮、面色黝黑憔悴的妇人正抹着眼泪。

旁边一个同样黝黑憨厚、满脸褶子的汉子搓着手,佝偻着背,正是哥哥霍大山。

角落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抓着妇人的衣角,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则瞪着霍霆,眼里满是敌意。

看到霍霆出来,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秀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霍大山则是一脸紧张,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挡住妻子,又想去扶弟弟,手足无措。

“二……二霆,你醒了?头还疼不?”霍大山憋了半天,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霍霆看着这对典型的、被生活重压磨去了所有棱角的七十年代农民夫妇,心里叹了口气。

他学着原主那混不吝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嗓子开口,却尽量让语气显得不那么讨打:“哥,嫂子,吵吵啥呢?我……我有点饿了。”

王秀兰一听,火气蹭地又上来了:“饿?你还知道饿?钱都让你霍二爷拿去喝酒充大爷了,全家喝西北风去吧!”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霍大山赶紧拉她:“秀兰,少说两句……”

霍霆没像往常一样顶嘴或者甩脸子回屋,而是摸了摸鼻子,眼神瞟见了墙角那对空着的水桶。

根据记忆,每天早上去村头井里挑水,是原主为数不多会被哥哥硬拉着干的活,但十次有八次会偷懒溜号。

他一声不吭,走过去,拎起那对对于他现在这虚弱身体来说颇为沉重的柏木水桶,摇摇晃晃地就往院外走。

这举动,让霍大山和王秀兰都愣住了,连哭都忘了。

霍二霆……主动去挑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霍大山不放心地想跟上去,被王秀兰一把拉住,赌气道:“让他去!有本事把水挑回来!别又半道把桶扔了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

霍霆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苦笑,这信任度,简直是负值。

他凭着记忆往村头井边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看见他,要么远远躲开,要么投来鄙夷、警惕的目光,仿佛他是什么瘟疫源。

霍大佬面不改色,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七十年代……计划经济,物资匮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首先得改善家庭关系,获取最基本的生存空间和支持。

然后,得想办法搞点启动资金……

正想着,路过一户看起来稍微齐整点的院子时,里面传来了吵闹声和女孩低低的啜泣。

“死丫头,磨磨蹭蹭的,想饿死我们啊?赶紧去挑水!缸都见底了!”一个粗哑的男声骂道。

“就是,婷婷妹子,细皮嫩肉的,哥帮你挑啊?不过你得表示表示……”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跟着起哄。

霍霆下意识瞥了一眼。

只见院子里,一个穿着打补丁但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的姑娘,正低着头,肩膀瘦削,被三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围在中间。

姑娘手里紧紧攥着扁担,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侧脸对着院门,鼻梁挺翘,皮肤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

但掩不住底子里的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即使含着泪,也像浸了水光的黑葡萄。

这就是隔壁老陆家的继女,陆婷婷。

霍霆的记忆里立刻跳出了相关信息。

陆婷婷的亲妈改嫁给了村里的陆老蔫,带了三个拖油瓶儿子,对陆婷婷这个继女非打即骂,那三个名义上的“哥哥”更是对她不怀好意。

原主霍霆虽然混账,但对陆婷婷倒是偶尔会有点廉价的“同情”,主要是因为陆婷婷长得确实好看。

但这同情也仅限于口花花两句,从不敢真招惹陆家那三个蛮横的继子。

此刻,看着那姑娘孤立无援、瑟瑟发抖的样子,霍霆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倒不是有什么旖旎心思,纯粹是一种强者看到弱小被欺凌时本能的不适。

他脚步顿住了。

院子里,陆家老大,那个叫陆大虎的,已经嬉笑着伸手要去摸陆婷婷的脸。

“咳!”霍霆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陆家三兄弟和陆婷婷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院门口。

看到是霍霆,陆大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霍二流子?怎么,今天没去找你那帮兄弟鬼混,跑我家门口学狗叫了?”

另外两兄弟也哄笑起来,显然没把霍霆放在眼里。

陆婷婷飞快地抬头看了霍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低下头,身体缩了缩。

霍霆没理会陆大虎的挑衅,目光落在陆婷婷身上,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了句:“婷婷,挑水啊?井边滑,小心点。”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拎着自己的空水桶,晃晃悠悠地继续往井边走了。

留下陆家三兄弟面面相觑,陆大虎啐了一口:“妈的,这二流子今天吃错药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陆婷婷看着霍霆那瘦削却莫名挺直了几分的背影,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霍二霆……以前见到她,要么是流里流气地吹口哨,要么是视而不见,今天怎么会……

好像是在帮她解围?虽然方式这么奇怪。

霍霆走到井边,打水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对这种古老的辘轳井。

他回忆着原主那点模糊的记忆,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才打上来小半桶水,还溅了自己一身。

看着水桶里自己那倒影:枯黄的头发,瘦削的脸颊,眼神却不再是以前的浑浊麻木,而是带着一种与这具身体格格不入的锐利和深沉。

霍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属于资本大佬霍霆的笑容。

七十年代?泼皮无赖?

有意思。

这场游戏,他霍霆,接盘了。

霍霆挑着那对晃晃悠悠的水桶,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

肩膀被扁担硌得生疼,水桶里的水还时不时溅出来,打湿了他那双破布鞋。

路过陆家门口时,他瞥见陆婷婷已经挑着空桶出来了,低着头,走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陆家那三个继兄看见他,还站在院门口,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霍霆只当没听见。

他现在没空跟这些小喽啰计较,当务之急是解决家里的信任危机。

回到自家院门口,霍大山正蹲在门槛上,愁眉苦脸地抽着旱烟。

王秀兰在灶房里摔摔打打,锅碗瓢盆碰得叮当响。

看见霍霆真的挑着水回来,虽然只有小半桶,霍大山还是惊得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他赶紧站起来,想去接扁担,又有些犹豫,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二霆……你……你真去挑水了?”

霍霆把水桶放下,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幡然醒悟”的迷途青年:

“哥,以前……是我混蛋。从今天起,我改。”

这话一出,不仅霍大山愣住了,连灶房里的动静都停了。

王秀兰探出头,脸上狐疑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霍霆没再多说,转身又拎起空桶:“水不够,我再去挑一趟。”

这一次,他走得稳当了些。

心里盘算着:光靠嘴皮子说改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而且得是持续性的。

挑水、砍柴、下地……这些最基础的农活,得先干起来,让哥嫂看到他的“诚意”。

接下来几天,红星生产大队的村民们见识了前所未有的奇景。

那个以前日上三竿才起床、见活就躲的霍二流子,居然天不亮就爬起来,吭哧吭哧地去挑水,把家里那口破水缸挑得满满当当。

然后,他又扛着柴刀上了后山,虽然砍回来的柴火歪歪扭扭,数量也不多,但至少没空手回来。

甚至,在哥哥霍大山出工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地里。

尽管干活的手势笨拙得让人发笑,锄头抡起来差点刨到自己脚。

但他确实在地里待足了半天,汗水湿透了那件破褂子。

村里人从一开始的嘲讽看笑话,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

“哎,你们说霍二霆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像!前几天掉臭水沟里,怕不是把魂摔换了?”

“换了个勤快魂?那敢情好!霍大山总算能松口气了。”

“哼,狗改不了吃屎!等着瞧吧,肯定是憋着坏呢!”

各种议论,霍霆充耳不闻。

他每天除了干活,就是默默观察。

观察这个时代,这个村庄,观察每家每户的情况,寻找着任何可能带来改变的蛛丝马迹。

他发现,这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但人的基本需求永远不会变。

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巨大的缺口。

计划经济下,很多东西需要票证,但私下里的物物交换,或者说“黑市”,一直存在,只是规模很小,风险很大。

他还特别留意了隔壁的陆婷婷。

这姑娘是真的勤快。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做饭、喂猪、洗衣,家里家外的活计几乎全包了。

那三个继兄和继父则像大爷一样,对她呼来喝去。

霍霆好几次看到陆家兄弟对陆婷婷动手动脚,陆婷婷只能像受惊的鹌鹑一样躲闪。

有一次,霍霆甚至看到陆老大陆大虎趁着陆婷婷在井边打水,从后面想搂她的腰。

霍霆当时正好挑着空桶走过去,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把扁担往地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响。

陆大虎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霍霆。

虽然不爽,但也被霍霆那突然变得有点瘆人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婷婷飞快地看了霍霆一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害怕,更多的还是困惑。

她低声道了句“谢谢霍二哥”,就赶紧挑着水桶小跑着回家了。

霍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了计较。

这姑娘品性不错,勤快能干,而且处境艰难,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自己的根基还没稳。

这天傍晚,霍霆砍完柴回来,看见哥哥霍大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眉头拧成了疙瘩。

“哥,咋了?”霍霆放下柴火,走过去问道。

霍大山叹了口气,把纸递给霍霆:

“大队部通知,过几天公社要来检查‘割资本主义尾巴’,让各家各户把自留地看紧点,鸡鸭鹅也不能多养……唉,咱家就那几只下蛋的母鸡,还能割出啥尾巴?”

霍霆接过通知扫了一眼,心里却是一动。

“割资本主义尾巴”?

这倒是提醒了他。明面上的路走不通,但暗地里的需求……

他想起前几天在镇上偷偷观察到的那个小小的、躲在巷子深处的“黑市”。

虽然交易量很小,多是些鸡蛋、蔬菜、粮票之类的,但价格比供销社高不少。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里成型。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虽然还是糙米饭配咸菜疙瘩,但王秀兰没再摔摔打打,还给霍霆碗里多夹了一筷子咸菜。

霍霆扒拉着饭,看似随意地开口:“哥,嫂子,我寻思着,光靠地里那点工分,咱家这日子还是紧巴。”

王秀兰立刻警惕起来:“你又想干啥?霍二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

霍大山也紧张地看着弟弟。

霍霆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显得有些晃眼:“嫂子,你别急。我是说,咱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挣点零花钱?就比如……咱家那几只母鸡,下的蛋……”

“鸡蛋咋了?鸡蛋要交任务,剩下的还得换盐换油呢!”王秀兰打断他。

“我知道。”霍霆压低声音,“我是说,咱能不能……偷偷攒几个,我拿到别处去试试,看能不能卖个高价?”

“啥?”王秀兰声音拔高,“你想投机倒把?霍二霆!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想害死全家啊!”

霍大山也吓得脸色发白:“二霆,这可不行!那是犯法的!被抓到要游街批斗的!”

霍霆看着哥嫂惊恐的样子,知道这事急不得。

七十年代,人们对“投机倒把”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放缓语气:“哥,嫂子,你们别怕。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行就算了。我就是看家里太难了,小丫的病……”

提到生病的小侄女,王秀兰的眼圈又红了。霍大山也沉默了。

霍霆知道,种子已经埋下。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契机。

第二天,霍霆照常去上工。

休息的时候,他看见陆婷婷一个人在地头挖野菜,瘦弱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走过去,递过去一个刚才在河边洗干净的红薯——这是他早上偷偷从自家灶膛里扒拉出来的。

“婷婷,歇会儿,吃点东西。”

陆婷婷吓了一跳,看见是霍霆,又看见他手里的红薯,连连摆手:“不……不用了,霍二哥,我不饿。”

霍霆直接把红薯塞到她手里,在她旁边的田埂上坐下:“挖这么多野菜,家里不够吃?”

陆婷婷握着温热的红薯,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嗯……继父说,光吃粮食不行,得多备点菜……”

霍霆知道她在撒谎。

陆家条件比霍家稍好,还不至于顿顿靠野菜度日。

这野菜,多半是那三个继兄逼她挖来,他们自己好吃现成的。

他看着陆婷婷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心里叹了口气。

这姑娘,太苦了。

“婷婷,你想不想……以后能吃饱饭,不用再看人脸色?”霍霆突然问道。

陆婷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霍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霍霆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有些事,得一步一步来。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攒下“第一桶金”,哪怕只是几个鸡蛋的钱。

然后,才能带着这个苦命的姑娘,开启他们的创业之路。

而机会,很快就来了。

几天后,公社检查团来了。

大队部如临大敌,组织社员们搞卫生、表决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霍霆却敏锐地注意到,检查团里有个年轻干部,看起来心事重重,时不时捂着胃部,脸色不太好。

霍霆心里一动。

他记得,这个干部好像是县里什么办公室的秘书,姓张。

而前世作为商业大佬,他练就了一项本事——过目不忘,尤其是对关键人物的信息。

他隐约记得,这位张秘书,好像有很严重的胃病……

一个计划,瞬间在霍霆脑中清晰起来。

公社检查团来的那天,红旗招展,口号震天。

大队书记扯着嗓子喊“割掉资本主义尾巴,捍卫社会主义江山”。

社员们拿着锄头镰刀当道具,摆出战天斗地的造型。

霍霆混在人群里,目光却一直锁定了那个捂着胃部、脸色发白的张秘书。

休息间隙,张秘书终于撑不住,溜达到大队部后面的草垛旁,扶着墙直抽冷气。

霍霆瞅准机会,像个幽灵一样凑了过去。

“张秘书,您这是……胃不舒服?”

霍霆压低声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张秘书吓了一跳,见是个面生的年轻社员,警惕地皱了皱眉:“没事,老毛病了。”

霍霆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个还带着体温的煮鸡蛋——

这是他早上从鸡窝里摸出来,用自己省下的那口热水偷偷煮的。

“张秘书,俺们农村没啥好东西,这个鸡蛋您垫垫,热的,养胃。”

张秘书看着那个光溜溜、热乎乎的鸡蛋,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这年头,鸡蛋是金贵东西,何况还是个热乎的。

他胃里正绞着劲地疼,这诱惑实在有点大。

“这……这不合规矩……”

张秘书嘴上推辞,眼睛却没离开那个蛋。

霍霆把鸡蛋硬塞到他手里,憨厚一笑:

“啥规矩不规矩的,一个鸡蛋的事儿。您为革命工作累坏了身子,俺们社员看着心疼。”

这话说得朴实又中听,张秘书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抵挡住生理需求,接过鸡蛋,三下五除二剥开塞进嘴里。

热乎乎的鸡蛋下肚,那股绞疼还真的缓解了不少。

他长舒一口气,看霍霆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小同志,谢谢你啊,哪个队的?叫什么名字?”

“红星生产大队,霍霆。”霍霆回答得不卑不亢。

“霍霆……”张秘书点点头,似乎想记住这个名字。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小霍啊,你这鸡蛋……”

霍霆立刻接话:“自家鸡下的,不多,就攒了这么一个,给您应应急。”

张秘书心里明镜似的,这年头谁家鸡蛋不是金贵着,能随便拿出来送人?

他拍了拍霍霆的肩膀:“小霍同志觉悟高啊!不过以后可别这样了,要注意点儿。”

话是这么说,但霍霆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别的东西——一种长期的、隐秘的需求。

果然,检查团临走前,张秘书趁着没人注意,又找到霍霆,飞快地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和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声音压得极低:

“小霍,以后要是……要是还有这种‘富余’的鸡蛋,或者别的什么……方便的吃食,可以……可以想办法送到县革委会传达室,就说给张办事员的。”

霍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片淳朴:“张秘书,这……这哪行……”

“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张秘书故作严肃,然后匆匆上了吉普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霍霆捏着手里那五毛钱和粮票,感觉像握住了未来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五毛钱!在七十年代,够买好几斤盐了!

更重要的是,他搭上了一条潜在的、稳定的“销售渠道”。

晚上,霍霆把五毛钱和粮票放到霍大山和王秀兰面前。

王秀兰眼睛瞪得像铜铃:“霍二霆!你……你真去投机倒把了?这钱哪来的?!”她声音都在抖。

霍大山也吓得脸煞白:“二霆,你快说,是不是又去偷鸡摸狗了?”

霍霆不慌不忙,把用鸡蛋“结交”张秘书的事说了。

当然,略去了他主动观察和搭讪的细节,只说成是碰巧遇到领导不舒服,发扬了一下助人为乐的精神,领导硬要给的报酬。

“哥,嫂子,你们看,这不算投机倒把吧?顶多算是……工农鱼水情?”霍霆眨眨眼。

霍大山和王秀兰面面相觑,一时竟无法反驳。

帮助革命干部,收点“谢礼”,好像……好像也说得过去?

王秀兰看着那五毛钱,心思活络起来。

这够给闺女小丫抓副药了!她犹豫地问:“那……那张秘书还说以后……”

霍霆点点头:“他说以后要是还有富余的,可以送过去。我看他那是老胃病,光吃鸡蛋不行,得有点更养胃的东西。”

“啥更养胃的?”霍大山愣愣地问。

霍霆目光扫过墙角那堆嫂子晒的萝卜干,还有屋檐下挂着的几串红薯干,心里有了主意。

小米养胃,但小米是细粮,搞起来目标太大。

萝卜干、红薯干这类东西,相对不那么扎眼,如果能搭配点简单的药材……

但这个念头先按下了。

眼下,得先把鸡蛋的生意做起来,而且要拉上一个人——陆婷婷。

第二天,霍霆找到正在河边洗衣的陆婷婷。

陆婷婷看见他,下意识地想躲。

“婷婷,别怕,跟你说个事。”

霍霆拦住她,开门见山,“你想不想挣点钱,自己攒着?”

陆婷婷警惕地看着他,摇摇头:“霍二哥,我……我不干坏事。”

“不是坏事。”

霍霆压低声音,“是正经帮忙。你看,县里有个干部胃不好,需要吃点鸡蛋养养。我家鸡下蛋少,不够。你家不是养了五六只母鸡吗?下的蛋除了交任务的,肯定有富余吧?你偷偷攒几个给我,我帮你拿去换钱,比卖给供销社划算多了。”

陆婷婷愣住了。

她家确实有鸡蛋富余,但都被继父和继兄们把控着,偶尔偷偷给亲妈藏一个,都得提心吊胆。

自己挣钱?她想都不敢想。

“这……这能行吗?被继父知道……”陆婷婷声音发颤。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霍霆鼓励她,“挣了钱,你自己藏起来,买点吃的用的,或者给你妈买点药,不好吗?”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陆婷婷。

她亲妈身体也不好,常年咳嗽,继父根本不舍得给她买药。

如果……如果自己真能挣点钱……

她看着霍霆,虽然眼前这个霍二霆和以前那个流里流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这种事,风险太大了。

霍霆看出她的犹豫,从兜里掏出那五毛钱:

“你看,这是昨天那个干部给的。一个鸡蛋,他给了五毛钱!供销社收购才一毛多一个!婷婷,机会难得。”

五毛钱一个鸡蛋!

陆婷婷倒吸一口凉气。

这诱惑太大了。

她咬咬牙,终于点了点头:

“好……霍二哥,我……我试试。但我一次拿不出太多……”

“不急,慢慢来,安全第一。”

霍霆松了口气。

有了陆婷婷这个“供应商”,他的“鸡蛋生意”就算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霍霆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上工、偷偷收鸡蛋、找机会往县里跑。

他每次去县里都极其小心,绕路、换装,把鸡蛋伪装成别的东西。

通过张秘书这条线,他不仅卖鸡蛋,还开始试探着提供一些晒好的萝卜干、红薯干,甚至偶尔搞到一点红糖,谎称是“土方子”,对胃好。

张秘书对此十分满意,价格给得也大方。

霍霆的“启动资金”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变多。

他把大部分钱都偷偷塞给了嫂子王秀兰,只留下少部分作为周转资金。

王秀兰从最初的惊恐,到将信将疑,再到后来默默收下钱,给闺女抓药、买布做新衣服,家里的伙食也悄悄改善了一点。

虽然她嘴上还是经常敲打霍霆“注意安全”,但眼神里的冰霜已经融化了大半。

霍大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觉得弟弟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走路腰杆都挺直了些。

村里人渐渐发现,霍家似乎不一样了。

以前愁云惨淡,现在居然偶尔能闻到肉香味,那是霍霆偷偷买的猪油渣。

霍大山脸上的笑容多了,王秀兰也不像以前那样见人就倒苦水了。

最神奇的是,村里那条见谁都龇牙的恶霸土狗“黑旋风”,以前看见霍霆就狂吠,现在居然摇着尾巴凑过来,因为霍霆时不时会丢给它一点带油星的骨头渣。

“奇了怪了,霍二霆这混球,还真转性了?”

“没准掉水沟里把坏心眼都冲走了?”

“我看悬,狗能改了吃屎?”

议论依旧纷纷,但质疑声中,多少带上了一点难以置信的观察。

陆婷婷也靠着偷偷卖鸡蛋,攒下了一小卷毛票,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墙缝里。

她给妈妈买了止咳的梨膏糖,妈妈抱着她偷偷哭了。

这是陆婷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能掌控一点点命运。

她看霍霆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恐惧、困惑,渐渐多了几分依赖和感激。

然而,就在霍霆觉得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麻烦找上门了。

这天,霍霆刚从县里回来,揣着新换到的钱和几张难得的布票,想着给嫂子和小侄女扯块花布做衣服。

刚走到村口,就被陆家老大陆大虎带着两个弟弟堵住了。

陆大虎双手抱胸,吊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霍二霆,最近混得不错啊?天天往县里跑,发财了?”

霍霆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陆大虎,你啥意思?我去县里办事,关你屁事?”

“办事?”

陆大虎冷笑一声,猛地伸手揪住霍霆的衣领。

“我他妈看你就是去投机倒把!说!你是不是勾搭我那个便宜妹妹,偷我们家的鸡蛋去卖钱了?”

霍霆眼神一冷。

看来,陆婷婷偷偷攒鸡蛋的事,还是被这仨混蛋察觉了。

衣领被揪住,霍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怂包地缩脖子,反而挺直了脊梁骨。

这具身体虽然瘦,但最近吃饱了点,加上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气势,竟让陆大虎愣了一下。

“陆大虎,把手松开。”

霍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

“有理说理,动手动脚,算什么本事?”

“嘿!你他妈还跟老子横上了?”

陆大虎被激怒了,另一只手攥成拳头就朝霍霆脸上砸过来。

“我让你横!偷我们家东西还有理了!”

他两个弟弟也摩拳擦掌地围上来。

要是原来的霍二霆,这会儿肯定抱头鼠窜了。

但现在的霍霆,前世为了防身,也是学过几手格斗的。

虽然这身体弱,但技巧还在。

只见他脑袋一偏,躲过陆大虎的拳头,同时膝盖猛地往上一顶!

“嗷呜!”

陆大虎猝不及防,被顶中了要害,顿时像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瘫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另外两个陆家兄弟都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霍二霆敢还手,更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辣!

“大哥!”

“霍二霆我操你妈!”

两人怪叫着扑上来。

霍霆知道不能恋战,身体劣势太大。

他瞅准空档,一个矮身躲过挥来的拳头,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猛地扬向冲在最前面的陆老二脸上。

“啊!我的眼睛!”

陆老二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趁着陆老三被挡住的瞬间,霍霆拔腿就往村里跑。

还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打死人啦!陆家兄弟拦路抢劫啦!快来人啊!”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在傍晚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附近的村民都被惊动了,纷纷拿着锄头棍棒跑出来看热闹。

霍大山和王秀兰也闻声冲了出来,看见霍霆跑得气喘吁吁,后面陆家老三扶着惨叫的陆大虎,陆老二还在那揉眼睛,场面一片混乱。

“二霆!咋回事?”

霍大山赶紧把弟弟护在身后。

王秀兰则叉着腰,对着陆家兄弟开骂:“陆大虎!你们三个王八羔子!又想欺负我们家二霆是不是?当我们老霍家没人了?”

陆大虎疼得说不出话,陆老三跳着脚骂:“放屁!是霍二霆偷我们家鸡蛋!还打人!”

霍霆立刻反驳,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偷你家鸡蛋了?我今天是去县里帮我哥问买农具的事!你们三个拦着路不让我走,非要搜我的身,说我把卖鸡蛋的钱藏起来了!我不让搜,你们就打人!哥,嫂子,你们看!”

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刚才被陆大虎揪红的地方。

“他们这是想明抢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把自己去县里的目的模糊化,重点突出陆家兄弟拦路抢劫的行为。

这年头,大家对“抢劫”的痛恨可比对“投机倒把”的猜忌直接多了。

果然,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陆家这仨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整天游手好闲,还敢拦路抢钱?”

“霍二霆最近是改好了,你看人家天天干活!”

“说不定就是看霍二霆最近手里有点活泛钱,眼红了!”

舆论一下子倒向了霍霆这边。

陆家兄弟平时在村里人缘就不好,此刻更是百口莫辩。

这时,大队书记和民兵连长也闻讯赶来了。

问清楚情况,主要是听霍霆和村民们的描述,书记气得脸色铁青。

“陆大虎!你们三个混蛋!无法无天了!还敢拦路抢劫?给我抓起来,关禁闭!写检查!”

书记一声令下,民兵连长立刻带人把还在哼哼唧唧的陆家三兄弟扭送走了。

一场危机,被霍霆用拳头加演技,轻松化解。

他不仅没暴露自己的“生意”,反而让陆家兄弟吃了瘪,自己在村里的形象还无形中拔高了一截——

“看,连混混都敢打抱不平,虽然打的是找茬的混混,这说明霍二霆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只有霍大山,在回家的路上,偷偷拉着霍霆,低声问:“二霆,你跟哥说实话,你真没……没拿陆家的鸡蛋?”

霍霆看着哥哥担忧的眼神,笑了笑,低声道:“哥,鸡蛋是婷婷自己的。陆家那三个王八蛋,平时把婷婷当牲口使,婷婷偷偷攒几个鸡蛋想换钱给她妈买药,他们还有脸说是偷?”

霍大山恍然大悟,随即叹了口气:“婷婷那孩子,是可怜。你……你帮她也行,但千万小心,别再跟人动手了,太危险。”

“知道了,哥。”霍霆点点头。

心里却想,有时候,拳头比道理好使。

尤其是在这个朴素的年代,展现一定的“战斗力”,能省去很多麻烦。

经过这件事,陆婷婷对霍霆更是感激涕零。

她知道,霍霆是为了保护她才跟继兄们起冲突的。

她偷偷找到霍霆,要把自己攒的钱分他一半。

霍霆拒绝了:“婷婷,这钱是你应得的。你记住,这世道,人善被人欺。你想过好日子,光靠忍不行,得自己硬气起来。以后你继兄再欺负你,你就大声喊,往人多的地方跑,别怕他们。”

陆婷婷看着霍霆,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霍霆的“商业版图”在谨慎中慢慢扩张。

除了鸡蛋和干货,他开始利用前世的知识,尝试一些更“高级”的操作。

比如,他发现村里很多人家的铁锅、农具坏了没处修,只能凑合用或者报废。

他想起前世参观过的一个手工作坊,依稀记得一些简单的修补方法。

他偷偷收集了一些破铜烂铁,晚上点着煤油灯,用简陋的工具叮叮当当地敲打。

居然真让他修复了几把破锄头和一只有裂缝的铁锅。

他不敢声张,只通过一些信得过的、家里确实困难的村民,以极低的价格“换”给他们,或者换点粮食、旧物。

这让他又积累了一些口碑和资源。

他还注意到,村里孩子们没什么娱乐,整天灰头土脸地疯跑。

他灵机一动,用收集来的废旧报纸、烟盒,叠成一种叫“啪叽”的三角或四角片,教孩子们玩。

这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很快在孩子们中间风靡起来。

霍霆规定,想玩可以,拿废铜烂铁、旧电池、或者知了壳来换。

孩子们为了换“啪叽”,漫山遍野地找这些“废品”。

霍霆则悄悄地把这些有价值的东西攒起来,找机会送去县里,又能换回一点钱或者票证。

他的这些小打小闹,看似不起眼,却像毛细血管一样,悄悄滋养着这个贫困的家庭,也为他积累了宝贵的原始资本和市场经验。

哥嫂的生活明显改善,脸上有了红光,对霍霆更是百分百信任。

霍霆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操心的弟弟,而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之一了。

连村里最凶的狗“黑旋风”,现在看见霍霆,老远就摇着尾巴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村民们私下都说:“这霍二霆,怕是真被啥东西附体了,连狗都跟他亲!”

霍霆听着这些议论,只是笑笑。

附体?算是吧,一个来自未来的商业灵魂。

他知道,这些只是小打小闹。

真正改变命运的机会,还在后面。

他像一头潜伏的猎豹,耐心等待着时代的缝隙裂开的那一刻。

而他和陆婷婷的关系,也在这种秘密的合作与相互扶持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种超越同情和感激的情愫,如同春天的野草,在两人心中默默生长。

只是,他们都还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

直到有一天,霍霆从张秘书那里,听到了一个模糊的消息,关于上面政策可能要有“新精神”的风声……

霍霆知道,他等待的机会,或许快要来了。

而这一次,他不仅要自己富起来,还要带着这个苦命的姑娘,一起闯出一片天。

第五章 上面的风声

张秘书说这话时,一边捂着胃,一边小口抿着霍霆偷偷带来的、用破瓦罐装的小米粥。

一边压低了声音,眼神瞟着县革委会空旷的院子。

“小霍啊,你这粥熬得是真好,火候到位……最近啊,这上面的风,好像有点要变的意思。”

他咂咂嘴,像是回味米粥,又像是琢磨用词。

“老是这么‘割尾巴’,割得大家都没精神头了,也不是个事儿……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可能有地方已经在悄悄试着,让社员们……嗯,多使点劲?”

霍霆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憨厚求知的模样:

“张秘书,您是说……地里的活,能多干多得了?”

“哎!这话我可没说!”

张秘书立刻摆手,紧张地左右看看。

“就是……可能……也许……会让社员们的手脚稍微松快那么一点点?具体咋样,还得等文件。你小子,嘴巴严实点,别到处瞎嚷嚷!”

“哎,您放心,我懂,我懂!”

霍霆连连点头,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手脚松快一点点?多干多得?

这他妈不就是“包产到户”或者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雏形吗?

虽然张秘书说得含糊其辞,但结合前世的历史知识,霍霆敏锐地意识到,时代的齿轮,终于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转动了!

这意味着,束缚在土地上的巨大生产力,即将被释放!

这意味着,商品交换的需求会爆炸式增长!

这意味着,他霍霆大展拳脚的时代,快要来了!

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霍霆又给张秘书塞了一小包自己晒的、加了点甘草的萝卜干:

“张秘书,这个您留着泡水喝,对胃好。您放心,我嘴严实,就是……以后要是有什么能让我们社员多挣口饭吃的新精神,您可得提前透个风,俺们保证跟着党走,绝不犯错误!”

张秘书满意地揣起萝卜干,拍了拍霍霆的肩膀:

“小霍啊,你是個明白人。好好干,我看好你!”

从县里回来,霍霆感觉自己脚下像装了弹簧。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村后的山坡上。

夕阳把整个红星生产大队染成一片暖金色,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片看似宁静的田园景象。

但霍霆知道,这片土地下,正涌动着变革的暗流。

而他,将要成为这股暗流的弄潮儿!

光靠偷偷卖鸡蛋、修农具、换破烂,成不了气候。

他需要更庞大的计划,更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伙人。

陆婷婷,无疑是最佳人选。

这姑娘吃苦耐劳,心思细腻。

而且经过这几个月的暗中观察和“合作”,霍霆发现她有着超出这个时代普通农村女孩的韧性和悟性。

是时候,跟她摊牌了。

第二天傍晚,霍霆约陆婷婷在村后的小河边见面,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

陆婷婷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双手绞着衣角:“霍二哥,你找我有事?”

她怕又被继兄们看见,惹来麻烦。

霍霆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脸颊,直接开门见山:“婷婷,你想不想彻底离开陆家,过上好日子?”

陆婷婷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离……离开?我……我能去哪儿?”

“我们自己干!”霍霆目光灼灼。

“我得到消息,上面的政策可能要变了。以后,可能允许咱们自己多干活,多挣钱。我们不能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得干点别的。”

“干……干什么?”陆婷婷被霍霆大胆的想法吓到了。

“先从小的开始。”

霍霆早就计划好了。

“我观察过了,咱们这十里八乡,就缺个像样的豆腐坊!豆子咱队里就有,石磨现成的,关键是手艺和胆子。婷婷,你心思细,肯学,我想教你做豆腐!豆渣还能喂猪,一举两得!”

“做豆腐?”

陆婷婷眼睛睁得老大。

这年头,豆腐可是好东西,但都是逢年过节或者村里有红白喜事才请人做一点,平时根本吃不上。

要是真能开个豆腐坊……那肯定不愁卖!

但随即她又低下头:“可是……本钱呢?石磨、锅灶、豆子……而且,这算不算资本主义尾巴?”

“本钱我来想办法,我攒了一些。”

霍霆胸有成竹,“至于尾巴……等政策明朗了,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干!政策没明朗之前,咱们可以先小打小闹,就当是给队里、给社员们‘帮忙’,换点工分或者粮食,谁也说不出啥!”

他看着陆婷婷,语气诚恳:“婷婷,这是一条险路,但也是唯一能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的路。你愿意跟我一起赌一把吗?”

陆婷婷看着霍霆那双充满自信和力量的眼睛,心跳得飞快。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靠自己双手吃饭,过上好日子……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她想起霍霆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想起他护着自己,想起他那些看似不起眼却总能换回东西的“小生意”……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心底涌起。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霍二哥,我跟你干!”

“好!”霍霆笑了,伸出手。

“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我负责找销路、应对外面,你负责生产、管好内务。赚了钱,咱们对半分!”

陆婷婷看着霍霆伸出的手,脸微微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自己粗糙的小手,轻轻和他握了一下。

一桩未来将搅动十里八乡的“合伙生意”,就在这夕阳下的小河边,达成了协议。

接下来的日子,霍霆和陆婷婷开始了秘密筹备。

霍霆利用去县里的机会,不仅继续维持着和张秘书的“特供”渠道。

更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豆腐制作需要的卤水、纱布等东西的来路。

甚至偷偷观察县里唯一那家国营豆腐坊的操作流程。

陆婷婷则更加拼命地干活,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跟着村里一位早年做过豆腐被霍霆用鸡蛋和粮食“贿赂”好的孤寡老人,偷偷学点手艺基础。

晚上则在自己破旧的小屋里,用霍霆弄来的少量豆子反复试验磨浆、过滤。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虽然辛苦,却充满了希望。

霍霆也没忘记继续巩固大后方。

他给家里的贡献越来越大,甚至偷偷弄回来一块的确良布,给嫂子和小侄女做了新衣服。

把王秀兰喜得偷偷抹眼泪,霍大山更是觉得自家祖坟冒了青烟。

村里关于霍霆的传说越来越神乎其神,有人说他得了神仙指点,有人说他其实是隐藏的高干子弟,因为他总往县里跑。

就连大队书记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探究和……隐约的忌惮。

霍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机会来临前,他需要积累足够的资本、人脉和……神秘感。

转眼到了年底,寒风凛冽。

一天晚上,霍霆刚躺下,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霍大山开门一看,是陆婷婷,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棉袄都被扯破了。

“霍……霍二哥……救……救命……”

陆婷婷带着哭腔,“我……我继兄他们……他们喝多了,要……要闯我屋……”

霍霆眼神瞬间结冰。

他一把掀开被子,抄起墙角的顶门棍就冲了出去。

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到用商业手段收拾了。

霍霆拿着顶门棍冲进陆家院子时,里面正闹得不可开交。

陆老大醉醺醺地拍打着陆婷婷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死丫头……开门!老子……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陆老二和老三在一旁起哄,陆老蔫和他婆娘则缩在自己屋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陆大虎!”霍霆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院子里。

陆家三兄弟猛地回头,看见霍霆手持碗口粗的顶门棍,眼神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一步步走过来。

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霍大山,还有几个被动静惊动的邻居。

“霍……霍二霆?你他妈又来多管闲事!”

陆大虎借着酒劲,抄起旁边的铁锹。

“这是我们老陆家的家事!滚出去!”

“家事?”

霍霆冷笑,棍子指向陆婷婷的房门。

“三个大老爷们,深更半夜欺负一个姑娘,这叫家事?这叫耍流氓!叫犯罪!”

他声音提高,确保每个邻居都能听见:

“各位乡亲都看看!陆家这仨儿子,平时游手好闲就算了,现在还要对自己妹妹动歪心思!这还是人吗?”

围观邻居指指点点,议论声越来越大。

确实,陆家兄弟的行为太过分了。

陆大虎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抡起铁锹就朝霍霆劈来:“我让你多嘴!”

霍霆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手中顶门棍顺势往下一扫!

“砰!”棍子狠狠抽在陆大虎的小腿上。

“啊!”陆大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抱着腿打滚。

陆老二、老三见状,红着眼冲上来。

霍霆把棍子舞得虎虎生风,他虽然瘦,但招式狠辣,专挑疼的地方下手,加上一股不要命的架势,竟把两人逼得连连后退。

霍大山怕弟弟吃亏,也抄起扁担加入了团战。

有几个平日里也看不惯陆家兄弟横行霸道的邻居,见状也纷纷出声助威,甚至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摩拳擦掌想上前帮忙。

陆家兄弟眼看犯了众怒,酒醒了大半,气势顿时蔫了。

这时,大队书记和民兵连长也闻讯赶到,这多亏霍大山机灵,半路就去叫了人。

看到现场情形,书记气得胡子直抖:

“反了天了!陆大虎!你们三个混蛋!给我绑了!送公社派出所!耍流氓,欺负妇女,必须严惩!”

这一次,证据确凿,众目睽睽,陆家兄弟彻底没了狡辩的余地,被民兵连长带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押走了。

陆老蔫和他老娘吓得面如土色,缩在屋里不敢露面。

霍霆丢下棍子,走到陆婷婷门口,轻轻敲门,轻声说:“婷婷,没事了,开门吧。”

陆婷婷在这之前,已经在霍霆的帮助下爬进窗户进入屋里。

此时,她从屋内打开房门,一脸悲戚惧怕的模样。

陆婷婷母亲赶紧跑上前抱着她安慰。

霍霆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心里松了口气。

他今天这一闹,不仅彻底解决了陆婷婷的危机,更是在全村人面前立了威!

从此以后,谁想动陆婷婷,或者想找他霍霆的麻烦,都得先掂量掂量!

经此一事,霍霆在红星生产大队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再是那个混混霍二霆,而是敢于对抗恶霸、保护弱小的“好汉”霍霆。

连大队书记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陆家三兄弟被送去劳教了几个月,陆老蔫家彻底消停。

陆婷婷和她妈妈的日子,总算能过得稍微安生一点。

陆婷婷对霍霆,更是死心塌地。

转眼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1978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这天,霍霆再次从县里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直接把霍大山和王秀兰叫进屋里,关上门。

“哥,嫂子,机会来了!”

霍霆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光。

“张秘书透露,上面真的要下文件了!要搞试点,允许生产队把地分到组,甚至分到户,搞责任制!多劳多得!”

霍大山和王秀兰听得目瞪口呆:“分……分地?这……这能行吗?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不是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新探索!”

霍霆斩钉截铁,“哥,嫂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红星生产大队土地贫瘠,产量一直上不去,要是能承包下来,我有办法让地里长出金疙瘩!”

他拿出自己偷偷绘制的一张简易地图,上面标满了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我看过了,咱们村后那片坡地,别人嫌贫瘠不爱种,但我有法子改良土壤!而且,不光种粮食,咱们还可以间种经济作物!再加上豆腐坊……到时候,咱家就是全村,不,全公社最先富起来的人家!”

霍大山被弟弟描绘的蓝图震撼了,激动得手直哆嗦。

王秀兰虽然还有顾虑,但看着自家这半年多来的变化,看着霍霆那无比自信的脸,她也选择了相信。

“二霆,你说咋干,哥就咋干!”霍大山一拍大腿。

家庭内部统一了思想,霍霆立刻开始行动。

他找到大队书记,凭着这半年多积累的“良好形象”和张秘书这层“过硬关系”,开始游说书记在红星大队搞责任制试点。

他给出的理由极具诱惑力:“提高产量,增加社员收入,改善大队面貌,还能成为全县典型!”

书记本来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又被霍霆说得心动,犹豫再三,终于一拍桌子:

“好!霍霆,你小子有见识!咱们红星大队,就带这个头!我明天就去公社争取!”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村。

有人欢呼,有人怀疑,有人观望。

而霍霆,已经带着陆婷婷,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改良土壤需要的草木灰、农家肥,制作豆腐需要的豆子、工具……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

春风拂过原野,万物复苏。

霍霆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即将被改革的春潮唤醒的土地,心中豪情万丈。

他的商业帝国,将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打下第一块基石。

而身边那个眼神坚定、勤劳善良的姑娘,将是他最得力的伙伴,和……未来的伴侣。

霍霆的心里升腾起万丈豪情,“婷婷,你跟着我,一定会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未来的命运,我们一起改写…

大队书记揣着霍霆帮他草拟的、充满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调动社员积极性”等新鲜词汇的申请报告,怀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去了公社。

几天后,他红光满面地回来了,召集社员大会,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各位父老乡亲,红星生产大队,被公社正式定为“联产承包责任制”试点大队!”

“啥?书记,这是啥意思?”村民们议论纷纷,一脸惊讶。

大队书记用力向下摆摆手,努力平息着嘈杂的人声。

“意思就是,政策允许分田到户啦!”

“土地,真的要分了!”

整个村子像炸开了锅。

老人们忧心忡忡,怕走了“歪路”。

“土地分给我们,那不是成了私有制吗?”

“是啊!会不会走回斗地主的老路啊?”

“嘘!小声点,别乱说。”

年轻人摩拳擦掌,看到了盼头。

“早就该分田到户了,我们可以凭自家本事耕田种地。”

“对,收获的粮食都是自己家的,有多余的还能拿出去换其它东西。”

大多数社员则处于一种懵懂又期待的观望状态。

“一时一个政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我们就此看看。”

结果,几天之后,真的分地了。

分地过程充满了争吵和妥协。

好地、赖地、远地、近地,家家都打着小算盘。

“这块地在我家屋后,就是我家的,谁也别抢。”

“这是我家的地,我家刚做好了护栏。”

……

霍霆却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主动提出自家愿意承包村后那片最贫瘠、面积最大的盐碱坡地。

“霍二霆是不是傻了?那破地方能长出啥?”

“就是,白给都没人要!”

“我看他是想出风头想出疯了!”

面对议论,霍霆只是笑笑。

他当然不傻。

前世的知识告诉他,那片坡地只是缺乏有机质和排水不良,只要改良得当,潜力巨大。

更重要的是,面积大,远离村落,方便他搞“副业”而不易被人察觉。

霍大山和王秀兰心里打鼓,“二弟,这块破地,咱们就考虑考虑?”

霍霆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大哥大嫂,你们要相信我。”

出于对弟弟无条件的信任,霍大山两夫妻只能咬牙支持。

土地分到手,霍霆就开始了他的“土地改良计划”。

他带着霍大山,起早贪黑地挖排水沟。

又从村里各家各户低价收来农家肥、草木灰。

甚至用“啪叽”奖励来发动孩子们捡拾牲畜粪便,一层层铺到地里。

他还偷偷尝试用一些简单的土办法中和土壤的碱性。

这古怪的行为又引来一番嘲笑,“这霍家老二又在搞些啥?”

“是啊!一块破地,还能折腾出啥?”

但,霍霆不为所动。

与此同时,豆腐坊的筹备进入了冲刺阶段。

霍霆通过张秘书的关系,七拐八绕地弄到了做豆腐最关键的点卤用的石膏。

村里人问“石膏是干啥用的?”

他谎称是给队里改良土壤用的。

陆婷婷则在那个孤寡老人的悉心指点下,手艺突飞猛进,已经能用少量豆子做出又嫩又滑的豆腐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这股东风,就是正式的政策文件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春耕时节,当别的社员还在为怎么种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而犹豫时。

霍霆已经在那片经过初步改良的坡地上,种下了耐贫瘠的高粱和豆子。

豆子,就是为豆腐坊准备的原料。

他还在土地边角,间种了一些从山里移栽来的、据说有药用价值的野菜,这是他另一个隐秘的财路计划。

日子一天天过去,霍霆地里的庄稼苗,竟然比一些好地里的长得还要壮实!

村民们开始啧啧称奇,“你们看到没有,那块谁也看不上的破地,居然长出粮食了。”

“比任何一家地里长出的还要好。”

“我们都去问问,霍家老二到底是怎么种出好粮食的!”

霍霆只是说:“人勤地不懒。”

更让村民们惊讶的是,一天清晨,霍霆家院子里,竟然飘出了久违的、诱人的豆香味!

霍霆和陆婷婷的豆腐坊,选择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没有鞭炮,没有招牌。

第一板豆腐,霍霆没卖,而是切成了小块,让哥哥霍大山分送给大队书记、民兵连长和几家平日里对霍家多有照顾的邻居。

白嫩嫩的豆腐,在缺油少肉的年代,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收到豆腐的人家,又惊又喜,追问来源。

霍大山按照弟弟教的话,憨厚地说:

“是二霆和婷婷那孩子瞎鼓捣的,用自家种的豆子,试着做点,给乡亲们尝尝鲜,不算买卖,就是邻里帮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是“自家豆子”,又是“帮忙尝尝”,扯不上资本主义尾巴。

豆腐的口感获得了交口称赞。

于是,第二天,就有人偷偷拿着鸡蛋或者粮食,上门来“换”豆腐了。

霍霆定的价格很公道,比供销社偶尔凭票供应的豆腐便宜,而且不要票!

一传十,十传百。

“红星生产大队有豆腐吃了!”

这个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附近几个村子。

霍霆和陆婷婷开始忙碌起来。

每天天不亮,陆婷婷就起来磨豆、滤浆、点卤,霍霆则负责烧火、压制成型和“销售”。

他们严格控制产量,每天只做一定数量,卖完即止,绝不张扬。

豆腐坊的收益,霍霆严格按照约定和陆婷婷五五分成。

陆婷婷拿到自己挣的钱,手都在颤抖。

她终于可以给妈妈买药,给自己扯布做新衣服,再也不用看继父和继兄的脸色了!

霍霆家的日子更是蒸蒸日上。

豆腐坊的收入,加上地里长势良好的庄稼,霍家一跃成为村里的“隐形富户”。

王秀兰脸上总是带着笑,霍大山干活更有劲了,连小侄女都吃得脸蛋红扑扑的。

村里人再也不敢小看霍霆。

以前叫他“霍二流子”的人,现在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霍二哥”或“霍老板”。

连那条土狗“黑旋风”,现在俨然成了霍霆的忠实保镖,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

大队书记看着霍霆捣鼓出的这一切,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感慨。

他私下对民兵连长说:“霍霆这小子,真是个能人!看来这责任制,还真是搞对了!”

夏去秋来,霍霆承包的坡地迎来了第一个丰收季。

高粱穗子沉甸甸,豆荚饱满,那些间种的野菜也长势良好。

尤其是那片豆子,产量远超普通田地,成了豆腐坊稳定优质的原料来源。

丰收的喜悦,和豆腐坊飘出的香味,交织在红星生产大队的上空。

霍霆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镇上,县里,乃至更广阔的市场。

而他和陆婷婷,在日复一日的并肩奋斗中,感情也日益深厚。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只是,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霍霆和陆婷婷一起收拾完豆腐坊,坐在院子的石磨上休息。

晚风轻拂,带着稻谷的清香。

“婷婷,”霍霆看着身边姑娘清秀的侧脸,轻声说。

“等明年,咱们把豆腐坊扩大,再到镇上开个铺子,你说好不好?”

陆婷婷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她看着霍霆,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霍霆也清楚,改革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

旧的观念,旧的势力,不会轻易退出舞台。

更大的机遇和挑战,或许就在前方。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霍霆,是从未来归来的商业大佬,更是这个火热年代的弄潮儿。

他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豆腐坊的红火,像一块肥肉,惹来了苍蝇。

最先坐不住的,是公社供销社的主任,姓钱,是个脑满肠肥、见不得别人好的主儿。

以前十里八乡就他那儿偶尔有点凭票供应的豆腐,虽然又硬又酸,但也是独一份。

现在可好,红星大队冒出来个不要票还便宜好吃的豆腐,谁还去供销社买?

这不是断他财路吗?

钱主任带着人,开着那辆破吉普车,气势汹汹地杀到了红星大队。

“霍霆呢?叫霍霆出来!”

钱主任腆着肚子,叉着腰,站在大队部门口嚷嚷,

“谁允许你们私自开豆腐坊了?这是严重的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

大队书记赶紧出来打圆场:

“钱主任,消消气,消消气!霍霆他们就是社员之间互相帮衬,用自家豆子做点豆腐改善生活,不算经营……”

“放屁!”

钱主任唾沫横飞,“改善生活需要天天做?还收东西?这就是投机倒把!我告诉你们,马上把豆腐坊给我关了!不然,我就上报县里,把你们整个大队的试点资格都取消!”

这话一出,书记也有点慌了。

试点资格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就在气氛紧张的时候,霍霆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黑旋风”。

“钱主任,大驾光临,有啥指示?”

霍霆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平静无波。

钱主任一看霍霆这镇定自若的样子,火更大了:

“霍霆!你少给我装糊涂!立刻停止你的非法经营!把工具、原料都上交!”

霍霆笑了笑:“钱主任,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第一,我们没经营,就是邻里互助,用劳动换点急需的东西,这符合社会主义互助精神。第二,豆子是我自家地里种的,工具是自家的破烂家伙式儿,上交?上交给您,您能做出更好吃的豆腐,服务社员吗?”

“你!”钱主任被噎得脸通红,“强词夺理!我说你是资本主义尾巴,你就是!”

“钱主任,”霍霆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听说,县革委会食堂最近接待任务重,正为豆腐发愁呢。供销社的豆腐……好像不太合领导胃口?要不,您尝尝我们这‘资本主义尾巴’豆腐的味道?说不定,还能帮您解决点实际困难?”

钱主任一愣,狐疑地看着霍霆。

县里食堂确实为豆腐的事抱怨过几次。

这小子,消息这么灵通?

霍霆趁机对书记使了个眼色。

书记会意,赶紧让人从霍霆家端来一小盆刚出锅、嫩滑雪白的豆腐,淋了点酱油葱花,香气扑鼻。

钱主任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这豆腐,又嫩又滑,豆香浓郁,比他供销社那又老又酸的豆腐强了十倍不止!

霍霆趁热打铁:“钱主任,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互助豆腐’,以后定期给公社食堂和您那儿供应一点,价格好商量,保证质量。

这既解决了领导的用餐问题,也体现了咱们公社对社员‘互助’行为的支持和引导,是新生事物嘛!总比一刀切砍掉,让大家都没豆腐吃强吧?”

钱主任嚼着豆腐,心里飞快盘算。

硬要掐掉霍霆,自己捞不到好处,还得罪整个大队,甚至可能惹县里领导不满。

如果合作……既能完成上级的豆腐供应任务,自己说不定还能捞点油水……

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挤出一丝假笑:

“嗯……霍霆同志这个想法……有点意思。社员之间在集体原则下的互助,确实值得探索。这样吧,你们可以先搞着,但要严格控制规模,接受供销社的……嗯……指导和监督!豆腐质量必须保证!”

一场危机,被霍霆用一块豆腐和一番话轻松化解,还意外地打通了通往公社乃至县里的“官方”销售渠道!

消息传开,村民们对霍霆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钱主任那样的官老爷都能搞定,霍霆真是神了!

豆腐坊的生意更加红火,但也转入了“半地下”状态,表面上接受供销社“指导”,实际上规模和利润都在稳步增长。

霍霆并没有满足。

他利用给公社和县里送豆腐的机会,更加广泛地接触外界,收集信息。

他发现,随着改革的春风吹拂,社会上的商品流动明显活跃起来,但很多日常用品依然紧缺。

一个更大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

这天,他找到陆婷婷,摊开一张皱巴巴的县城地图。

“婷婷,光做豆腐,天花板太低。我想搞点更大的。”

霍霆指着地图上几个点,“我观察过了,现在最缺的是啥?是工业品!肥皂、火柴、毛巾、胶鞋……这些东西,城里凭票供应都紧张,农村更是稀罕物。我想办法从南边弄点过来。”

陆婷婷吓了一跳:“南边?那……那不就是长途贩运?这可是大罪过!”

“别怕,不是明目张胆地搞。”

霍霆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我有路子。还记得我帮过的那個张秘书吗?他现在调到了县里的物资局,有点小权。我们可以用‘以物易物’的名义,用咱们的豆腐、豆制品,还有我收集的那些山货、废品,跟他换一些计划外的瑕疵品或者库存积压的工业品,然后……稍微加一点价,卖给需要的人。”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倒买倒卖”,但在计划经济的缝隙里,这种操作已经有了生存空间。

陆婷婷听得心惊肉跳,但看着霍霆自信的眼神,想着这半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选择了相信。

“霍二哥,我听你的。不过,一定要小心。”

“放心。”霍霆握了握她的手,

“等攒够了本钱,咱们就在镇上盘个铺子,光明正大地卖!到时候,你就是老板娘!”

陆婷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低下头,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霍霆忍不住伸手把陆婷婷拉入怀抱,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霍霆说干就干,行动力惊人。

他很快通过张秘书的关系,用几板极品豆腐和一批品相很好的干蘑菇、知了壳等山货,换回了一小批有点瑕疵但不影响使用的肥皂、毛巾和解放鞋。

霍大山两夫妻看着霍霆鼓捣回家的这些东西,心里直犯嘀咕。

“二弟,这些东西可不能明目张胆的售卖啊!”

“是啊!可别搞出啥不好的事。”

霍霆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大哥大嫂,我心里有数。”

这些东西,他没在村里卖,太扎眼。

而是通过以前积累的人脉,悄悄销往附近几个更偏僻、物资更匮乏的村子。

价格比供销社稍低,但不要票,顿时被一抢而空。

这一笔,霍霆赚到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桶金”——足足两百块钱!在七十年代的农村,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握着厚厚一沓钞票,霍霆知道,他的商业版图,终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从农产品到工业品,他的触角开始延伸。

而他和陆婷婷的感情,也在这充满冒险和希望的共同奋斗中,急速升温。

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从镇上卖货回来的路上,霍霆终于鼓起勇气,牵住了陆婷婷的手。

陆婷婷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黑暗中,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

“婷婷,”霍霆亲吻婷婷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咱们的铺子开起来,日子稳定了,我……我娶你,好不好?”

陆婷婷红着脸没有回答,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把脸埋入霍霆滚烫的胸膛。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风拂过田野,也拂过两个年轻人充满希望的心田。

改革的浪潮汹涌澎湃,而霍霆,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潮头。

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镇上的铺子,只是下一个起点。

下一步,他要寻找新的市场。

手里攥着两百块“巨款”,霍霆的心像烧开的滚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镇上开铺子,这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滋长。

他没急着行动,而是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豹,开始了更细致的侦查。

连续几天,他借口去公社送豆腐或“联系业务”,把镇上那条唯一的商业街摸了个底儿掉。

供销社门脸最大,但柜台后的售货员永远耷拉着脸,货物种类少得可怜,还常常挂出“今日无货”的牌子。

街角有个剃头挑子,一个修鞋摊,再就是邮局和国营饭店。

整个镇子,弥漫着一种计划经济的刻板和沉闷。

霍霆看中了供销社斜对面一个废弃已久的旧仓库。

位置不错,就是又破又旧,屋顶漏雨,墙皮剥落。

他找到镇上的房管所,负责的是个戴眼镜的老头,正捧着搪瓷缸子打瞌睡。

“同志,请问斜对面那个旧仓库,租吗?”

霍霆递上一根“大前门”香烟——这是他特意买来“开路”的。

老头睁开眼,打量了一下霍霆,接过烟,语气懒洋洋:

“那破地方?租啥租,都快塌了。你要干啥?”

“想租下来,收拾收拾,给队里做个农具修理和土产代销点。”

霍霆早就想好了说辞,把自己定位成“为集体服务”,降低政策风险。

老头嗤笑一声:“修理农具?代销土产?小伙子,想法挺好,有介绍信吗?有上级批文吗?”

霍霆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雪白细腻的香皂和一条崭新的毛巾——

这是他上次“以物易物”留下的精品。

“同志,天热,擦把脸。”他把东西轻轻推到老头面前。

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香皂,这毛巾,在供销社都得靠抢!

他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压低声音:

“哎呀,你这是……介绍信嘛,也不是不能变通……那个仓库,确实破,租金嘛,好说,好说……”

一番“友好协商”,霍霆以极低的价格签下了一年的租约。

条件是,维修自理,而且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买卖。

拿到钥匙,霍霆立刻开始了“装修大业”。

他没请人,就带着霍大山和陆婷婷,一家三口齐上阵。

和泥、补墙、修屋顶,甚至从河里捞来鹅卵石铺地。

霍霆把前世参观过的那些特色小店的设计理念,用最土的办法实现出来。

比如,他用收集来的废旧木板钉成货架,打磨光滑,别有一番质朴风味。

陆婷婷心思巧,用碎布头做了窗帘,采来野花插在瓦罐里。

短短半个月,破仓库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明亮、整洁、甚至有点“小资”情调的铺面。

开张前夜,霍霆和陆婷婷坐在收拾一新的铺子里,煤油灯下,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兴奋和憧憬。

“霍二哥,咱这铺子,叫啥名好?”陆婷婷问。

霍霆早就想好了:“叫‘红兴杂货铺’咋样?红星大队的红兴,寓意也好。”

“红兴杂货铺……好听!”陆婷婷点头。

霍霆看着她被灯光柔化的侧脸,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银光闪闪的、样式简单的戒指。

这是他偷偷用几块香皂跟一个走街串巷的银匠换的。

“婷婷,”霍霆的声音有些紧张,

“这铺子,是咱们一起挣出来的。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我想……我想跟你把事办了。你……愿意吗?”

陆婷婷看着那对戒指,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愿意!霍二哥,我愿意!”

霍霆激动地拉起她的手,将稍小那枚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尺寸刚好。陆婷婷也颤抖着,给霍霆戴上了另一枚。

没有鞭炮,没有宾客,只有一对戒指和彼此眼中的星光,两人在这间倾注了心血和希望的铺子里,私定了终身。

第二天,“红兴杂货铺”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没有敲锣打鼓,只在门口挂了个手写的木牌。

但很快,它就吸引了全镇的目光。

货架上,摆着不要钱的肥皂、毛巾、火柴、针头线脑,还有红星豆腐坊产的豆干、腐竹,甚至还有霍霆从山里收来的干蘑菇、笋干等山货。

价格比供销社略高一点,但不要票,态度还好!

陆婷婷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柜台后,笑容腼腆却真诚。

霍霆则里外忙活,搬货、介绍。

起初,人们只是好奇地张望,不敢进。

直到第一个胆大的妇人进去,用鸡蛋换了一块肥皂出来,消息立刻传开了。

“真的不要票!”

“那闺女态度可好了!”

“还有豆腐干卖呢!”

人们蜂拥而至。

“红兴杂货铺”门口破天荒地排起了队!

供销社的钱主任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霍霆的铺子手续“齐全”,因为房管所老头拿了好处。

而且卖的东西多是“土产”和“代销”,抓不到大把柄。

而且,铺子的火爆反而衬托出供销社的无能,让他有火没处发。

霍霆严格遵守“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

对镇上的头头脑脑,时常送点豆腐、香皂“尝尝”;

对普通顾客,童叟无欺。

他还创新地搞起了“以物易物”,鸡蛋、粮食、废铜烂铁都可以换东西,极大方便了缺少现金的农民。

“红兴杂货铺”很快成为镇上最有人气的地方,甚至吸引了周边村子的人赶来。

生意走上正轨,霍霆和陆婷婷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至亲好友主要是霍大山一家和陆婷婷的母亲,在铺子后院摆了一桌简单的酒菜。

大队书记亲自来证婚,喝得满脸红光,拍着霍霆的肩膀:

“好小子!给咱们红星大队争光了!好好干,以后就是咱们镇的万元户!”

霍霆笑着敬酒。

万元户?那只是起点。

洞房花烛夜,霍霆看着身边穿着红嫁衣、羞红了脸的陆婷婷,心中充斥着满足感和责任感。

他终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扎下了根,有了事业,也有了家。

“婷婷,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最好的日子。”他承诺道。

陆婷婷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天天都是好日子。”

小两口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红兴杂货铺”的生意也红红火火。

霍霆敏锐地感觉到,政策的松绑速度在加快。

他开始谋划更大的动作——扩大豆腐坊规模,增加产品种类;

寻找更稳定的工业品货源;

甚至,他开始留意镇上有没有合适的地皮,为将来盖房子、扩大经营做准备。

然而,树大招风。

就在霍霆踌躇满志的时候,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一些眼红他生意的人,已经把他的“异常”举动,悄悄汇报给了县里的某个实权人物……

霍霆的创业之路,即将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红兴杂货铺”的火爆,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供销社的僵化和无能。

钱主任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以前那些见了他点头哈腰的镇民,现在都跑去捧霍霆的臭脚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偷偷写了一封举报信,罗列了霍霆“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疑似有海外关系”(因为霍霆总能弄到些新奇玩意儿)等几大罪状,直接寄给了县里一位以“立场坚定、斗争性强”闻名的革委会副主任,姓马。

马副主任正愁找不到典型来彰显自己的“革命性”,收到举报信,如获至宝。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个体户,竟然敢跟国营经济唱对台戏?

这还了得!必须坚决打击!

他立刻派出了调查组,由他的心腹、县工商局的一个股长带队,杀气腾腾地直奔红星镇。

这天,“红兴杂货铺”像往常一样热闹。

陆婷婷在柜台后忙着招呼顾客,霍霆则在后面仓库清点新到的一批搪瓷缸子。

突然,几辆自行车停在门口,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面色严肃的人。

为首的中年人亮出证件,声音冰冷:“我们是县调查组的!谁是霍霆?”

热闹的铺子瞬间安静下来,顾客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陆婷婷的脸一下子白了,紧张地看向后面。

霍霆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出来:“我就是霍霆。几位领导,有什么事?”

“什么事?”

股长冷笑一声,环视着货架,“有人举报你非法经营,投机倒把,扰乱社会主义市场秩序!现在,立刻停止营业,接受检查!所有账本、货物,全部封存待查!”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陆婷婷腿一软,差点摔倒。

顾客们更是吓得纷纷往外溜。

霍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硬顶肯定不行。

“领导,我们这是有正规租约的,主要是帮队里和乡亲们代销农副产品,方便群众生活……”

“少废话!”股长不耐烦地打断,

“租约?谁知道你怎么弄来的!农副产品?这些肥皂、毛巾也是农副产品?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倒把分子!给我封了!”

跟他来的几个人立刻就要动手贴封条。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慢着!”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霍霆一看,心中顿时一喜——是张秘书!

不对,现在应该叫张主任了!

他因为工作出色,刚被提拔为县革委会办公室副主任,虽然排名靠后,但毕竟是领导身边的人了!

“张主任?”

调查组的组长显然认识他,态度收敛了一些,“您怎么来了?”

张主任没理他,先是走到货架前,拿起一块豆腐干看了看,又摸了摸毛巾,然后才对股长说:“王股长,怎么回事?搞这么大动静。”

王股长赶紧把举报信的内容和马副主任的指示说了一遍。

张主任听完,皱了皱眉,转向霍霆,语气严肃但透着些许回护:

“霍霆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如实向组织说明情况。”

霍霆心领神会,立刻把对大队书记、对房管所老头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重点强调“为集体服务”、“方便社员生活”、“以物易物解决农民困难”,并拿出了霍霆提前准备好的大队证明信,以及和房管所签的租约。

张主任接过证明信和租约,仔细看了看。

然后对王股长说:“王股长,我看霍霆同志这个情况,有其特殊性。红星大队是责任制试点,鼓励社员搞活经济,增加收入。

他这个杂货铺,主要经营土特产和代销,客观上确实方便了群众,也符合当前探索农村发展新路子的精神。

马副主任那边,可能不太了解下面的具体情况。

你看这样行不行,先不要急于封门,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毕竟,关系到试点工作的声誉。”

王股长犹豫了。

张主任虽然是新提拔的,但毕竟是办公室的人,说话有分量。

而且他说的也在理,万一真把这试点典型搞黄了,责任也不小。

“可是……马副主任那边……”王股长为难道。

“马副主任那边,我去解释。”

张主任拍板,“调查可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嘛!”

有了张主任这番话,王股长只好顺坡下驴,态度软了下来。

所谓的“检查”也变成了走马观花的询问,最后撂下一句“等候处理通知”,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顾客们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

铺子里只剩下霍霆、陆婷婷和张主任。

陆婷婷惊魂未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霍霆则是真心实意地给张主任鞠了一躬:“张主任,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

张主任摆摆手,叹了口气:

“霍霆啊,你小子,步子迈得是快了点儿。树大招风啊!现在这形势,虽然比前几年好了,但很多东西还没明确,很多人脑子里的弦还绷得紧。你得学会藏拙,闷声发大财,懂吗?”

“我懂,我懂!谢谢张主任指点!”

霍霆连连点头。

他明白,张主任今天能来,一方面是念着旧情,尤其是养胃的小米粥和萝卜干。

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霍霆的价值和潜力,愿意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这既是人情,也是一种投资。

“你这铺子,先稳一稳。”

张主任压低声音,“马副主任那边,我会周旋。但你最近要格外低调,别再弄太扎眼的东西。等风头过去,政策更明朗了,再说。”

“哎,好!我都听您的!”霍霆满口答应。

送走张主任,霍霆和陆婷婷关上门,相视一眼,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霍二哥,吓死我了……”陆婷婷扑进霍霆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霍霆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更加坚定:“别怕,婷婷。这说明咱们的路走对了!有人眼红,才证明咱们成功了!不过张主任说得对,咱们得暂时低调点。”

这次风波,给霍霆敲响了警钟,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脉和信息的重要性。

他决定,暂时收缩杂货铺的“工业品”业务,重点经营豆腐坊和山货土产,同时,更加用心地维系与张主任等“贵人”的关系。

他还做了一件事:主动找到供销社的钱主任,提出可以“合作”,由“红兴杂货铺”作为供销社的“补充点”,代销一部分计划外商品,利润分成。

钱主任本来正担心霍霆记恨举报的事,见他主动递来橄榄枝,还能分到好处,立刻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这样一来,“红兴杂货铺”反而有了一层“半官方”的保护色。

风暴过后,“红兴杂货铺”更加稳固地屹立在红星镇上。

霍霆和陆婷婷的感情,也在这场共患难中愈发深厚。

冬去春来,1979年的春天,改革的暖风更加和煦。

关于“个体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必要补充”的提法,开始在各种会议上出现。

霍霆知道,真正的春天,就要来了。

他蛰伏着,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政策彻底明朗的那一刻,准备大干一场。

而他和陆婷婷的第一个孩子,也在那个春天,悄然孕育……

新的希望,正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茁壮成长。

霍霆的商业传奇,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开春没多久,陆婷婷就老是犯恶心,闻见油腥味就想吐。

起初以为是累着了,直到某天清晨,她差点晕倒在豆腐锅前。

霍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去请了邻村的老郎中。

老郎中眯着眼搭了半天脉,捋着胡子笑了:“霍家小子,慌啥?你这是要当爹了!滑脉有力,起码两个月了!”

霍霆当场就傻了,咧着嘴,一会儿笑一会儿掉眼泪,围着陆婷婷转圈圈,想抱又不敢抱,像个手足无措的大马猴。

陆婷婷苍白的脸上也浮起红晕,低头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又羞又喜。

消息传开,整个红星大队都沸腾了。

以前那个偷鸡摸狗的霍二霆,如今不仅成了镇上有名的“霍老板”,还要当爹了!

这简直是浪子回头的最佳范本。

王秀兰喜极而泣,把陆婷婷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什么活都不让干,天天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霍大山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扛着锄头下地都哼着小曲。

霍霆高兴之余,压力山大。

他要当爹了!

得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

杂货铺的生意虽然稳定,但受政策所限,始终不敢放开手脚。

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焦躁地等待着时机。

就在这时,张主任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上面正式下文了!

肯定了个体经济的积极作用,允许城镇劳动者个体经营!

“小霍!机会来了!这次是红头文件!”

张主任兴奋地拍着霍霆的肩膀,“你的杂货铺,可以名正言顺地干了!胆子可以再大一点!”

霍霆激动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立刻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工商所,办理了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

当那张盖着红印的薄纸拿到手时,霍霆的手都在抖。

有了它,他的生意就有了“护身符”!

紧接着,他盘下了杂货铺隔壁空着的两间房,打通扩建,挂上了崭新的、请镇上书法先生写的招牌——“红兴综合商店”。

经营范围也从原来的土产杂货,扩大到了服装鞋帽、日用百货,甚至开始尝试销售一些紧俏的收音机零件、的确良布料。

货源方面,他通过张主任的关系,直接与县里的二级批发站搭上了线,能拿到更便宜、种类更丰富的正规商品。

同时,他也没放弃以前的“野路子”,继续从南边倒腾一些款式新颖、价格实惠的“水货”,主要是服装和小电器,满足不同层次的需求。

“红兴综合商店”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很快成为红星镇乃至周边几个乡镇规模最大、商品最全的私人商店。

霍霆还搞起了当地少见的创新,比如“薄利多销”、“七天包换”,甚至对购买量大的客户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生意火爆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钞票像雪片一样飞进来。

霍霆买下了镇上第一台彩色电视机,虽然是14寸的,放在商店里循环播放《霍元甲》,顿时成为全镇的焦点,每天晚上商店门口都围满了看稀罕的男女老少。

这年秋天,陆婷婷顺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霍霆抱着儿子,看着虚弱却满脸幸福的妻子,心中豪情万丈。

他给儿子取名霍闯,寓意勇于闯荡,开创未来。

满月酒那天,霍霆在镇上最好的国营饭店摆了十桌,几乎请遍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主任、大队书记、甚至供销社的钱主任都来了。

席间,有人开玩笑地问霍霆:“霍老板,你现在可是咱们镇上的首富了,怕是万元户了吧?”

霍霆只是呵呵一笑,没有否认。

这下可炸了锅!

“霍霆是万元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四里八乡。

“万元户”!

在人均年收入不过几百块的年代,这简直是一个传奇般的符号!

它代表着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是无数人羡慕和追逐的目标。

霍霆,这个曾经人憎狗嫌的泼皮无赖,彻底成了红星镇的骄傲和传奇人物。

连县里的广播站都派人来采访他,报道他“顺应改革潮流,勤劳致富”的先进事迹。

霍霆没有迷失在名利中。

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更加注重处理好各方关系。

他主动纳税,捐款给镇小学修葺校舍,逢年过节给镇上的孤寡老人送米送油。

他的名声越来越好。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霍霆不再满足于固守小镇。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县城,甚至省城。

他敏锐地察觉到,家电、服装、建材等领域将迎来爆发式增长。

他开始频繁往返于县城,考察市场,结交人脉。

在一次县里举办的“个体劳动者先进表彰大会”上,他结识了几个同样敢闯敢干的“万元户”,大家交流信息,互通有无,形成了一个松散却有效的商业网络。

陆婷婷出了月子后,也回到了商店,成了霍霆最得力的助手。

她心思细腻,擅长管理账目和店员,把商店内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霍霆可以放心在外开拓。

夫妻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的“红兴综合商店”开始尝试在县城开设分店,霍霆的商业版图,正式从乡镇走向城市。

然而,市场的海洋远比小镇的河流广阔和凶险。

新的机遇伴随着新的挑战,更强大的竞争对手,更复杂的商业规则,正在前方等待着霍霆。

但他毫无畏惧。

抱着咿呀学语的儿子,看着身边温柔坚韧的妻子,霍霆心中充满了力量。

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穿越者,到如今的万元户、企业家,靠的就是敢想敢干、抓住机遇。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相信,只要沿着改革开放的大道坚定走下去,他的商业帝国之梦,终将实现。

属于霍霆的时代,正浩浩荡荡地迎面而来。

霍闯周岁抓周时,胖乎乎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一个塑料计算器,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

围观的亲友纷纷叫好:“将来肯定像他爸,是个做生意的料!”

霍霆抱着儿子,心里美滋滋的,但目光已经越过了小镇的屋檐,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红星镇这块池塘,对他这条蛟龙来说,已经有点浅了。

去省城进货的次数多了,霍霆的眼界彻底被打开。

省城火车站附近新出现的“小商品市场”,人头攒动,南腔北调,各种新奇玩意儿琳琅满目,价格比国营商店便宜一大截!

那种蓬勃的、野蛮生长的商业活力,让霍霆热血沸腾。

他不再满足于当一个二道贩子。

他要直接去源头,要建立自己的渠道,要创立自己的品牌!

第一次独自南下广州,霍霆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满大街的“的确良”和“喇叭裤”,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和机会的味道。

他揣着东拼西凑的两万块“巨款”,一头扎进了著名的“高第街”工业品市场。

这里简直是购物天堂!

但他很快发现,水深得很。

语言不通,粤语像天书。

报价虚高,以次充好,甚至有人想直接抢他的包。

霍霆凭着前世谈判练就的火眼金睛和谨慎,像打游击一样,一点点试探,一点点交易。

他专挑那些质量过硬、款式新颖,但在北方还不多见的货品:电子表、尼龙袜、折叠伞、还有印着卡通图案的“文化衫”。

几天下来,他人瘦了一圈,嗓子也哑了,但换回了大包小包紧俏货。

回程的火车上,他紧紧抱着装满货的蛇皮袋,几乎没合眼,既兴奋又忐忑。

这批货一运回省城,立刻引起了轰动!

尤其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文化衫和滴答作响的电子表,瞬间被抢购一空。

刨去所有成本,这一趟净赚了五千多块!

顶得上“红兴商店”好几个月的利润!

霍霆知道,这条路走对了!

他正式在省城租下了一个小门面,挂上了“霆婷商贸”的牌子——取了他和陆婷婷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这既是爱情的见证,也是事业的新起点。

陆婷婷起初很担心,但看到丈夫带回来的利润和那股子闯劲,她选择了全力支持。

她把镇上的商店打理得更好,源源不断地提供资金,让霍霆没有后顾之忧。

霍霆开始了“候鸟”般的生活,频繁往返于南北之间。

他不再单打独斗,而是有意识地培养了几个信得过的本家侄子和小舅子,带着他们一起干,逐渐组建起一支小小的销售和采购团队。

生意越做越大,麻烦也接踵而至。

一次,霍霆带着一车紧俏的“邓丽君”磁带和“蛤蟆镜”从南方回来,在省道检查站被拦下了。

带队的是个生面孔的稽查队长,态度强硬,一口咬定这是“走私精神污染品”,要全部没收,还要罚款!

霍霆心里明白,这是眼红他生意的人使的绊子。

他临危不乱,一边让手下稳住车,一边立刻给张主任打电话。此时的张主任已调任市里某实权部门。

同时,他偷偷塞给稽查队一个小队员两包“良友”烟,套出了幕后指使——果然是省城另一家批发市场的竞争对手。

张主任一个电话打到稽查队的上级单位,事情很快摆平。

霍霆也长了记性,从此更加注重“打点”各路关系,该交的“管理费”一分不少,该打点的环节一个不落。

他深知,在这个转型期,规则不明,人脉和“润滑剂”有时比商业头脑更重要。

到1983年,“霆婷商贸”已经在省城站稳了脚跟,成为小有名气的私营批发企业。

霍霆不再满足于倒买倒卖,他开始尝试自己设计款式,找南方的工厂代工生产服装和简单的小商品,打上“TT”的标签这是“霆婷”两字拼音的缩写。

虽然粗糙,却是品牌意识的萌芽。

这年冬天,霍霆在省城买下了第一套属于自己的商品房,三室一厅,带卫生间和厨房!

这在当时是了不得的奢侈。

他把陆婷婷和儿子霍闯接到了省城。

离开生活了多年的红星镇,陆婷婷有些伤感。

但看到明亮宽敞的新家,看到儿子在铺了瓷砖的地板上兴奋地爬来爬去,看到丈夫眼中更大的世界,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站在省城新家的阳台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远处正在建设的工地,霍霆搂着妻子的肩膀,感慨万千。

“婷婷,还记得咱们在村里,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吗?”

陆婷婷靠在他怀里,轻声说:“一辈子都忘不了。二哥,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

霍霆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咱们还要去更大的城市,做更大的生意!我要让全国人民,都能用上咱们‘TT’牌的东西!”

陆婷婷仰头看着丈夫自信的侧脸,眼中充满了信赖和爱意。

她知道,她的男人,是一只要翱翔九天的雄鹰,而她会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霆婷商贸”的旗帜,开始在省城迎风招展。

霍霆这只从乡村飞出的雏鹰,终于在城市的高空,展开了他强劲的翅膀。

下一个目标,将是席卷全国的市场风云!

时间滑入八十年代中期,“霆婷商贸”的生意如同滚雪球般越做越大。

霍霆不再满足于服装和小商品批发,他的商业嗅觉像猎犬一样敏锐。

一次去南方进货,他路过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巨大的标语牌上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里是在搞“土地有偿使用”试点,开发商可以买地盖楼再出售!

霍霆的心脏猛地一跳!

前世作为资本大佬的记忆瞬间苏醒——房地产!

这才是未来几十年的黄金赛道!

比倒腾服装的利润高千百倍,而且是能够真正积累庞大资产和影响力的行业!

他立刻改变了行程,留在当地,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一切关于土地、规划、开发的信息。

他拜访、贿赂和宴请当地的官员、规划师、甚至包工头,把土地拍卖、规划设计、施工流程、销售模式摸了个门清。

回到省城,霍霆像着了魔一样,天天研究省城地图,骑着自行车满城转悠。

他看中的不是繁华的市中心,而是当时还显得偏僻荒凉的城西和城北。

那里有大片的农田、废弃的工厂和低矮的棚户区。

在别人眼里,这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霍霆眼里,这却是埋藏着黄金的处女地!

“你要买地?盖房子卖?”

陆婷婷听到丈夫的新计划,惊得手里的账本都掉了。

“二哥,这……这能行吗?咱们现在做批发不是挺好吗?盖房子得多大投入啊?万一房子盖好了没人买怎么办?”

也难怪陆婷婷担心。

这年头,城里人大多等着单位分房,谁舍得花一大笔钱自己买房子?

这个概念太超前了。

霍霆拉着妻子的手,走到窗前,指着远处:“婷婷,你信我。你看现在城里多少人?以后还会更多!单位哪能分得过来?以后,自己买房会是常态!现在地价便宜,正是下手的好机会!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就晚了!”

他目光灼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将是咱们未来几十年,甚至几代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霍霆的决断力再次显现。

他力排众议,主要是家族内部的一些保守声音,几乎押上了“霆婷商贸”大部分流动资金。

又通过张主任等关系从银行贷到了一笔在当时看来是天文数字的款项,孤注一掷地参与了省城第一次公开的土地使用权拍卖。

拍卖会上,竞争者寥寥。

当霍霆举牌拿下城西那块近一百亩的荒地时,全场哗然。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年轻的“万元户”疯了,花钱买那么一大片没用的野地。

霍霆不管外界议论,立刻注册成立了“霆盛地产开发公司”。

他亲自参与规划设计,要求楼间距要宽,绿化要好,户型要明亮实用,甚至大胆地提出了“商品房小区”的概念,要配套建设幼儿园和小卖部。

施工队进场那天,鞭炮震天。

霍霆戴着安全帽,站在工地的高处,看着推土机轰鸣着推开第一抔土,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自己正在开创省城乃至全省民营房地产的先河。

工程建设并非一帆风顺。

材料短缺、工人闹事、甚至有小混混来工地收“保护费”。

霍霆展现出强硬的手腕,该加钱加钱,该找关系找关系,该报警报警,硬是把所有麻烦都摆平了。

他吃住在工地,晒得黝黑,瘦了十几斤,但眼神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陆婷婷看着丈夫的辛苦,心疼不已,但也全力支持,把商贸公司的生意打理得更好,保证资金流不断。

一年后,“霆盛花园”一期十栋六层住宅楼拔地而起。

白色的外墙,绿色的窗户,宽敞的阳台,在当时堪称“豪宅”。

然而,销售情况却给了霍霆当头一棒。

广告打出去了,来看房的人不少,但真正掏钱买的,寥寥无几。

人们还在观望,对“花钱买房”这个概念充满疑虑。

资金压力巨大,银行天天催款,公司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连一向支持他的陆婷婷都劝他:“二哥,要不……降价卖了吧?或者,咱们别搞房地产了,回去老老实实做批发……”

霍霆站在空荡荡的样板间里,看着窗外自己一手打造的小区,摇了摇头。

眼神异常坚定:“不!不能降!我们的房子值这个价!现在缺的不是钱,是信心!是打破旧观念的勇气!”

他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搞“按揭贷款”!

他亲自跑银行,磨破了嘴皮子,说服银行尝试与开发商合作,为购房者提供分期付款!

这在当时是破天荒的创举!

同时,他调整销售策略,重点瞄准那些有一定积蓄、但又不够资格分房的个体户、企业骨干,宣传“拥有自己的房产,才是真正的安家立业”。

“按揭”这个新名词和霍霆极具煽动性的宣传,终于撬动了市场。

第一套,第二套……房子开始一套套卖出去!

尤其是当人们发现,住在设施齐全的小区里,生活质量显著提升后,口碑迅速发酵。

“霆盛花园”成了省城的新话题,甚至吸引了媒体报道。

霍霆赌赢了!

“霆盛花园”一期很快售罄,不仅还清了贷款,还获得了巨额利润!

更重要的是,“霆盛地产”一炮而红,成为省城房地产业的标杆企业!

霍霆没有停下脚步,立刻启动二期、三期开发,同时开始在城北等其他区域拿地。

他的商业帝国,真正拥有了坚实的基石。

站在“霆盛花园”最高的楼顶,俯瞰着初具规模的新城区,霍霆搂着妻子的肩膀,儿子霍闯在旁边蹦蹦跳跳。

“婷婷,你看,这片江山,是咱们打下来的。”

陆婷婷依偎在丈夫怀里,眼中满是骄傲和幸福:“二哥,我信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霍霆的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来。

他知道,房地产的黄金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的目标,是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和引领者。

“霆盛地产”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

接下来,将是资本运作、全国布局,乃至走向国际舞台的更大篇章!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春天,他从七十年代的村庄泼皮,醒来时心中燃起的不灭火焰。

第十四章 集团初成

“霆盛花园”的成功,如同在省城投下了一颗惊雷。

霍霆的名字,不再仅仅与“万元户”挂钩,而是成了“民营企业家”、“改革弄潮儿”的代名词。

各路媒体争相报道,政府将其树为典型,各种表彰、会议邀请纷至沓来。

霍霆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知道,名声是把双刃剑。

他更加低调务实,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公司的规范化运营中。

他高薪从国企挖来了专业的管理人才和工程师,建立了正规的财务、人事、管理制度。

“霆盛地产”摆脱了草莽气息,开始向现代化企业蜕变。

与此同时,“霆婷商贸”的批发业务也稳步发展,成为集团稳定的现金流来源。

霍霆将这两块业务整合,正式成立了“霆盛集团”,自任董事长。

这是省城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民营集团公司。

事业如日中天,霍霆却始终没有忘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没有忘记红星生产大队的乡亲们。

这年春节,他带着陆婷婷和已经上小学的儿子霍闯,开着新买的桑塔纳轿车,回到了红星村。

车子驶入村口,立刻引起了轰动。以前的泥巴路变成了平整的石子路,路边不少人家盖起了崭新的红砖瓦房,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甚至装上了一盏路灯。

“哟!霍老板回来了!”

“大山!你弟弟回来了!”

“瞧瞧这车,真气派!”

乡亲们围了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霍大山和王秀兰早已等在翻修一新的家门口,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家乡的变化,霍霆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力。这些年,他陆续捐钱给村里修了路,拉了电,还资助了村小学。

晚饭后,霍霆和哥哥霍大山坐在院子里抽烟聊天。霍大山如今是村里的种植大户,承包了上百亩地,种果树,搞养殖,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哥,村里现在还有啥难处?”霍霆问。

霍大山叹了口气:“好是好了很多,就是……年轻人还是留不住啊。有点力气的,都往城里跑,觉得种地没出息。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地都快没人种了。”

这话触动了霍霆。他想起自己前世见过的“三农”问题,想起乡村的空心化。光给钱修路拉电还不够,得给乡村注入持续的产业活力。

第二天,霍霆找到已经退休在家养老的大队书记和现任村支书,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由他的“霆盛集团”投资,在红星村建设一个现代化的农副产品加工厂!

“加工厂?”老书记和村支书都愣住了。

“对!”霍霆展开自己画的草图,“咱们村不是盛产水果、花生、红薯吗?以前都是直接卖原材料,不值钱。咱们可以建厂,把水果做成罐头、果汁,花生榨油,红薯做成粉条、薯片!打出‘红星’品牌!这样,农产品附加值提高了,村民在家门口就能就业,年轻人也不用都往外跑了!”

这个想法石破天惊,让老书记和村支书激动不已。

但他们也有顾虑:投资太大,技术从哪里来?产品卖给谁?

霍霆大手一挥:“钱和技术我来解决!销路更不用愁,我的‘霆婷商贸’有现成的销售网络!咱们可以先搞个小型的试点厂,成功了再扩大!”

霍霆说到做到。

春节过后,他立刻抽调集团精干力量,组建项目组,聘请农业大学的专家做技术指导,很快就在红星村破土动工,建起了第一家“红星农副产品加工厂”。

工厂优先招聘本村村民,进行培训。现代化的生产线让村民们大开眼界,当第一批贴着“红星牌”标签的水果罐头和红薯粉丝生产出来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这些产品通过“霆婷商贸”的渠道,迅速进入省城乃至周边城市的市场,因为品质好、包装靓,很快打开了销路。

村民们的收入大幅增加,很多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也开始回流。

红星村真正走上了产业兴村的道路,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康示范村”。

霍霆的这次投资,不仅仅是商业行为,更饱含着他对家乡的深情厚谊,赢得了极高的社会声誉。

处理完家乡的事,霍霆将目光重新投向集团更大的战略。

他预感到,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将大大加速,房地产的饕餮盛宴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抓住时机,快速扩张。

然而,急速扩张必然伴随着巨大的资金压力和管理风险。

集团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主张稳健,有人渴望冒进。

就在霍霆权衡之际,一个来自南方的、更具诱惑力和风险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参与海南特区的房地产热潮!

是继续深耕本省,还是奔赴海南那片更火热也更未知的战场?

霍霆站在办公室巨大的中国地图前,目光在故乡与天涯海角之间逡巡,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下一个抉择,将决定“霆盛集团”能走多远,飞多高。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注定不会平坦。

办公室里,巨大的中国地图上,海南岛像一颗孤独的翡翠,悬浮在南海之滨。关于这片热土的传说,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商业圈里发酵:“遍地黄金”、“一夜暴富”、“政策特区”……每一个词都刺激着冒险家的神经。

南方分公司经理送来的报告,字里行间都透着狂热:地价每天都在飙升,图纸上的房子就能卖光,无数资金像潮水般涌入这片曾经的边陲海岛。

集团内部会议上,争论异常激烈。

“董事长,海南太虚了!全是泡沫!咱们在省城的根基刚稳,应该深耕本土!”一位跟随霍霆多年的老臣苦口婆心。

“老张,你太保守了!那是特区!政策扶持力度多大?去晚了,汤都喝不上了!”年轻激进的副总挥舞着拳头。

“资金呢?我们的现金流支撑得起双线作战吗?”

“可以融资!可以合作!机会不等人!”

霍霆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海南热潮的结局——那将是一场惨烈的“击鼓传花”,最终多数人会血本无归。但前世记忆也告诉他,在泡沫破灭前,确实有人赚到了惊人的财富。关键是,何时进入,何时退出。

风险与机遇,像天平两端在他心中摇摆。

几天后,霍霆做出了决定:去!但不是All in(全部投入)。他抽调一部分精干力量和一笔可控的资金,组建“霆盛海南项目组”,由他亲自带队,以合作开发、短线操作为主,目的是“赚快钱,练队伍,摸行情”,绝不将集团主力深陷其中。

临行前夜,陆婷婷默默为他收拾行李,眼中满是担忧:“霍二哥,听说那边很乱,你一定要小心。”

霍霆抱住妻子,安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去看看就回,不会久留。”

踏上海南的土地,热浪裹挟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躁动扑面而来。到处是工地,到处是推销楼花的摊点,人们谈论的都是土地、楼盘、暴富。

霍霆保持着冷静,他像一头孤狼,穿梭在各种酒会、洽谈中,冷静地观察、分析、计算。

他避开那些炒得最热的地区,选择了一个有港口前景、但当时还略显偏僻的地块,与一家有背景的本地公司合作,拿下了一块不大的土地。

项目定位明确:快速开发几栋高档海景公寓,瞄准来自全国的先富阶层。

“霍总,这位置是不是太偏了?能卖出去吗?”手下人疑虑。

霍霆看着碧蓝的海湾,目光深邃:“他们要的不是偏僻,是稀缺的海景和‘特区’的身份象征。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稀缺性卖到极致。”

项目启动,霍霆再次展现出他高效务实的作风。

设计、报建、施工,一切以速度为先。

同时,他的营销团队已经奔赴全国主要城市,针对性地展开宣传攻势,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特区核心资产”的概念被炒得火热。

果然,楼盘尚未封顶,楼花已被抢购一空,价格比霍霆预估的还高出三成!

资金迅速回笼,利润惊人。

就在手下人欢欣鼓舞,建议加大投入、圈更多地时,霍霆却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指令:清盘!撤退!

“霍总!现在行情正好!为什么撤?”

“是啊,至少等现房建成,价格还能翻一番!”

霍霆站在即将封顶的楼顶,看着远处那些还在疯狂上马的新项目,语气冰冷:“盛宴快到尾声了。

你们没发现,来的钱越来越杂,杠杆越来越高了吗?击鼓传花,鼓声已经快了。记住,永远不要赚最后一个铜板!”

他力排众议,果断将项目公司股权连同剩余楼盘,溢价转让给了一个来自北方的狂热买家。

套现离场,干净利落。

就在霍霆团队撤离海南不到半年,宏观调控的重拳狠狠砸下!

银行银根紧缩,土地停批,项目停建。

海南房地产泡沫应声破裂,无数开发商和炒家被套牢,血本无归,留下大片大片的“烂尾楼”。

消息传回省城,霆盛集团内部一片死寂,随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對霍霆近乎迷信的崇拜!

“董事长神了!”

“要不是霍总果断,咱们就全完了!”

霍霆没有沾沾自喜。

这次海南之行,虽然赚取了巨额利润,但也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市场的残酷和政策的威力。

他召开集团战略会议,明确提出:

未来几年,集团战略重心回归核心城市,聚焦主业,苦练内功,谨慎投资,准备过冬。

同时,他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将海南赚来的大部分利润,投入到了“红星农副产品加工厂”的扩建和省城一家濒临倒闭的国营服装厂的收购中。

前者是反哺乡梓,打造实体根基;后者是低成本扩张,整合产业链。

在别人疯狂时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贪婪。

霍霆用一次精彩的“海南淘金”实战,给整个集团上了一堂生动的风险课,也进一步巩固了他无人能及的权威。

站在集团总部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

霍霆知道,经过这次淬炼,霆盛集团这艘大船,变得更加稳固,也具备了迎接更大风浪的能力。

而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未来——九十年代的资本市场、全国化布局、乃至国际视野。

他的商业帝国蓝图,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下一个目标,将是让“霆盛”这个名字,响彻全国。

海南的狂热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狼藉的“烂尾楼”,如同一场集体高烧后的虚脱。

而霆盛集团,则因霍霆的精准预判和果断抽身,不仅毫发无伤,更携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稳稳地停泊在安全的港湾。

这笔意外之财,霍霆没有用于挥霍,甚至没有急于投入新的地产项目。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深知春播秋收的道理,在市场普遍陷入观望和紧缩的“寒冬”里,他开始悄然播种未来的种子。

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更为复杂、也更具魅力的领域——资本市场。

九十年代初,中国的证券市场刚刚起步,股票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陌生而充满风险的新鲜事物。

但霍霆知道,这里将孕育出未来商业世界的巨擘,也将是企业做大做强的必由之路。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聘请了两位刚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组建了一个小小的“战略投资部”,就设在他办公室的隔壁。

这个举动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点“不务正业”——一个搞房地产和批发的,研究股票干嘛?

霍霆不管这些。

他亲自带着这两个年轻人,像小学生一样从头学起,研究政策法规,分析上市公司报表,参加各种在他看来还十分粗糙的投资研讨会。

他前世积累的资本嗅觉和宏观视野,让他总能穿透迷雾,抓住一些本质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利用海南赚来的资金,完成了对省城那家国营服装厂的收购。

这家厂子设备老旧,负担沉重,但拥有完整的生产资质和一批熟练工人。

霍霆将其改组为“霆婷服饰有限公司”,由陆婷婷出任董事长,重点生产“TT”品牌的衬衫和西裤。

他高薪聘请了设计师,引入了南方先进的管理模式,目标很明确:打造一个属于霆盛集团自己的、有竞争力的实体品牌。

另一方面,“红星农副产品加工厂”在追加投资后,产能和品类都得到了极大提升,“红星牌”罐头、薯片、花生油逐渐在省内打响了名气,成为集团稳定的现金流和声誉来源。

霍霆的策略很清晰:以稳健的实业(商贸、地产、加工厂)为根基,以新兴的资本市场为羽翼,虚实结合,为集团未来的腾飞蓄力。

这个机会,很快来了。

1992年,南巡讲话像一股强劲的东风,吹散了市场的疑虑,中国经济再次进入快车道。

资本市场的活力被极大地激发出来。

一天,霍霆接到张主任,现已升任省体改委副主任的电话,语气兴奋:“霍霆啊!有个机会!市里准备推动几家优质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争取上市!你们霆盛集团,无论是规模、效益还是社会声誉,都很有竞争力,有没有兴趣?”

股份制改造!上市!

霍霆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这将是霆盛集团脱胎换骨的关键一步!一旦上市,就意味着打通了直接融资的渠道,意味着品牌价值的巨大提升,意味着从一家地方性民营企业向现代化公众公司的跨越!

“有兴趣!太有兴趣了!张主任,感谢您想着我们!我们集团上下,一定全力配合!”霍霆毫不犹豫地表态。

接下来的几个月,霆盛集团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投入到复杂的股份制改造工作中。

清产核资、股权设置、聘请券商、律师、会计师……整个过程繁琐而严谨。

霍霆事必躬亲,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战略眼光。

他力主在股权设计中,既要保证创始团队的控制力,也要充分考虑员工持股和未来战略投资者的引入,为公司的长远发展留下空间。

在这个过程中,霍霆作为企业领袖的魅力充分展现。

他不仅能把握宏观方向,对财务、法律等细节也钻研极深,让那些来自大城市的专业中介机构都刮目相看。

陆婷婷看着丈夫日夜操劳,既心疼又骄傲。

她默默地把“霆婷服饰”和家里的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霍霆有后顾之忧。

儿子霍闯已经上了中学,成绩优异,性格独立,很少让父母操心。

经过近一年的筹备,“霆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正式创立大会隆重召开。

霍霆众望所归地当选为董事长。

在就职演讲中,他望着台下那些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新加入的专业人才,以及来自政府、银行的嘉宾,心潮澎湃:

“各位股东,各位同事!霆盛集团能有今天,靠的是改革开放的好政策,靠的是大家的共同努力!股份制改造和争取上市,是我们二次创业的起点!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做一个赚钱的企业,更要做一个有价值、有担当、能够走向全国的优秀公众公司!”

台下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霍霆身上那股永不止步的创业激情和雄心壮志。

创立大会后,霍霆站在新挂上的“霆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前,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

看到霆盛的股票代码出现在交易所的大屏幕上,看到霆盛的建筑矗立在更多的城市,看到“TT”品牌的服装穿在更多人身上……

他知道,一条更加广阔、但也更加复杂的道路,已经在脚下铺开。

资本的浪潮将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也伴随着暗流和风险。

但他无所畏惧。

从七十年代那个一贫如洗的村庄泼皮,到如今执掌现代化集团公司的企业家,他这一路,本就是不断挑战、不断超越的历程。

下一个目标,上市!让“霆盛”的名字,响彻中国的资本市场!

股份制改造完成,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通往资本市场的道路,布满荆棘,需要经过监管机构的层层审核,其标准之严苛、流程之繁琐,远超霍霆最初的想象。

接下来的两年,是霆盛集团上下脱胎换骨的两年。

为了达到上市公司的规范要求,霍霆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推动了一系列内部变革。

财务制度必须透明如玻璃,关联交易要彻底厘清,历史遗留问题要一一解决。

他引进了专业的首席财务官、董事会秘书,建立了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

这个过程,痛苦而必要,如同一次彻底的刮骨疗毒。

几次公开发行股票初审反馈会,都开得像一场严峻的答辩。

面对发审委专家们尖锐甚至苛刻的提问,霍霆带领着他的团队,用详实的数据、清晰的逻辑、坦诚的态度,一一应对。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敢打敢拼的草莽英雄,更展现出一种运筹帷幄、洞悉行业的企业家格局。

陆婷婷看着丈夫鬓角悄然生出的白发,心疼不已,只能在生活上给予更细致的照顾。

霍闯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学习更加自觉,还时常给熬夜加班的父亲泡上一杯热茶。

转机出现在1994年初。

一位德高望重的发审委老专家在实地考察了霆盛集团开发的高品质小区、管理规范的工厂以及反哺家乡的“红星”加工厂后,对霍霆说了一句推心置腹的话:

“霍董,企业不光要看报表上的数字,更要看它对社会实实在在的贡献。你们霆盛,是干实事的。”

这句话,如同春风化雨,为霆盛集团的上市之路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1994年夏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海证券交易所。

霍霆穿着一身特意定制的、由“霆婷服饰”出品的深色西装,系着陆婷婷亲手挑选的领带,精神抖擞。

他身边,是同样激动难抑的陆婷婷、霍闯,以及集团的核心管理层。

他们胸前都别着红色的鲜花,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

交易大厅里,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当主持人高喊“请霆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霍霆先生敲响开市锣!”时,全场目光聚焦。

霍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那柄系着红绸的木槌。

这一刻,他眼前仿佛闪过了无数画面:

七十年代村庄的贫瘠、哥嫂愁苦的脸、豆腐坊的蒸汽、省城工地的尘土、海南的狂热、以及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晚上……

“当——!”

清脆、洪亮的锣声,响彻交易大厅,通过电波传遍全国。

大屏幕上,“霆盛股份”的股票代码和发行价赫然显现,旋即开始跳动。

上市成功!

掌声雷动,彩带纷飞。

霍霆转过身,与妻子紧紧拥抱,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霍闯也用力地拍着手,为父亲感到无比的骄傲。

这一刻,霆盛集团正式登陆中国资本市场,成为省内首批上市民营企业之一。

霍霆,这个名字,也随之传遍大江南北。

上市募集到的巨额资金,为霆盛集团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霍霆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全国化布局。

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设立分公司,竞拍优质地块,“霆盛地产”的品牌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打响。

同时,利用上市公司的平台优势,他并购整合了多家同行业或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集团规模迅速扩大。

财富和声誉如滚雪球般增长,霍霆却始终保持着难得的清醒。

他在集团内部反复强调:“上市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我们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要对得起每一位投资者。”

他个人生活依旧简朴,最大的开销是购买书籍和参加各种高端管理课程,不断给自己充电。

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企业的战略规划、人才培养和企业文化建设上。

2000年,新世纪伊始,霆盛集团已发展成为以房地产为主业,涵盖商业零售、服装制造、现代农业等多领域的综合性企业集团,总资产超过数十亿,真正成为了一个全国性的商业巨头。

在集团年度大会上,霍霆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成立“霆盛慈善基金会”,由陆婷婷出任理事长,每年拿出集团利润的固定比例,系统性、专业化地投入到教育、扶贫、环保等公益事业中。

“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这才是我们霆盛存在的最终价值。”

霍霆的话,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回望来路,从魂穿成泼皮无赖,到如今执掌上市集团的商业领袖,霍霆走过了一条充满荆棘与荣光的传奇之路。

但他知道,时代仍在奔腾向前,挑战永无止境。

互联网的浪潮正扑面而来,全球化竞争日益激烈……新的商业革命已然开启。

站在自己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办公室,俯瞰着脚下这座日新月异的现代化都市,霍霆的目光依旧锐利而充满渴望。

对他而言,创业没有终点。

传奇,仍将继续。

更新时间:2025-11-06 08: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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