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书里的信杨林第一次见到苏晚,是在梅雨季节的青石巷。那年他二十七岁,刚从南方的建筑设计院辞职,回到这座生养他的江南小城。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在巷尾,青瓦白墙,院里栽着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他收拾杂物时,在积满灰尘的樟木箱底翻出一摞旧书,最... 花间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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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巷的月光,最近更新,爱胡闹的小林,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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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旧书里的信

杨林第一次见到苏晚,是在梅雨季节的青石巷。

那年他二十七岁,刚从南方的建筑设计院辞职,回到这座生养他的江南小城。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在巷尾,青瓦白墙,院里栽着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他收拾杂物时,在积满灰尘的樟木箱底翻出一摞旧书,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已经泛黄发脆。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收信人写着“苏晚亲启”,字迹娟秀,像是用细尖的狼毫写的。杨林捏着信封看了半晌,确定不是父母的东西——他家从没听过叫苏晚的人。

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笺,墨迹洇了边,字迹却依旧清晰:

“晚晚,今日雨歇,我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你,带了新酿的梅子酒。若你不来,这酒便等到来年梅雨,再与你共饮。——沈砚”

没有日期,没有多余的话,像一段被时光掐断的尾音。杨林对着信笺发愣,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打在石榴树的残叶上,发出沙沙的响。

他拿着信出门,想找老街坊问问“苏晚”是谁。青石巷里的老房子大多换了主人,只有巷口开杂货铺的陈阿婆是看着他长大的。阿婆戴着老花镜,眯眼瞅了瞅信上的字,突然“呀”了一声:“这不是沈家公子的字吗?”

“沈家公子?”

“就是以前住巷中段的沈家啊,三十多年前搬走的。”阿婆往巷子里指了指,“他家有个独子叫沈砚,文质彬彬的,总爱躲在院子里看书。苏晚是他的同学,住在对门的青砖小楼,梳两条长辫子,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阿婆絮絮叨叨说着,杨林才拼凑出一段模糊的往事:沈砚和苏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高中生,两人常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看书,后来沈砚考上北方的大学,苏晚却突然搬离了青石巷,从此杳无音讯。

“那沈砚后来回来了吗?”

“没呢。”阿婆叹了口气,“听说毕业后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那瓶梅子酒,怕是等成酸水了。”

杨林拿着信往巷中段走,青砖小楼就在老槐树对面,墙皮斑驳,门口挂着块“出租”的木牌。他站在槐树下,抬头看二楼的窗,雨雾中,仿佛能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并排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共享一盏煤油灯。

“请问,你是来看房子的吗?”

身后突然传来女声,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杨林回头,看见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姑娘,手里拎着个画夹,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笑起来时,嘴角果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杨林一时语塞,把信往后藏了藏。

“我是苏晚,这房子是我租的。”姑娘指了指青砖小楼,“房东说有人来看房,没想到是你。”

杨林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苏晚?和信上的名字一模一样。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我叫杨林。”他把信递过去,“我在老房子里找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苏晚接过信,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突然僵住了。她低头看着信笺上的字,睫毛微微颤抖,有雨滴落在信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阿婆说,是一个叫沈砚的人写给苏晚的。”

苏晚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沈砚是我外公。这信,是他写给我外婆的。”

第二章 梅子酒的约定

那天下午,苏晚请杨林进了青砖小楼。屋里布置得简单,墙上挂着几幅素描,画的都是青石巷的角落:老槐树的枝桠、斑驳的墙皮、雨夜里的灯笼。

“我外婆去年去世了,临终前让我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苏晚给杨林倒了杯热茶,“她说,这里有她没完成的约定。”

她告诉杨林,沈砚和苏晚(她的外婆)当年确实相爱,沈砚去北方上大学后,两人一直通信。可就在沈砚准备毕业回乡时,外婆突然收到家里的安排,要搬去深圳嫁给一个商人。她没敢告诉沈砚,只留下一封诀别信,从此断了联系。

“外婆后来生了我妈妈,却一辈子不快乐。”苏晚拿起那封信,指尖轻轻摩挲着“梅子酒”三个字,“她总说,欠沈砚一瓶酒,欠青石巷一个夏天。”

杨林看着她,突然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苏晚的眉眼,和老照片里的外婆几乎一模一样。

“沈砚先生……后来呢?”

“听说在国外成了名建筑师,终身未娶。”苏晚叹了口气,“去年我整理外婆遗物时,发现了一箱子他的信,还有一张他设计的图纸,是给外婆的小院子,院里种着石榴树和梅子树。”

杨林心里一动——他家院里的石榴树,难道是……

“我外公说,等他回来,就按图纸改造院子,和外婆一起酿梅子酒。”苏晚的声音很轻,“可这个约定,迟到了三十年。”

那天的雨下到傍晚才停。杨林离开时,苏晚送他到门口,指着老槐树下的石凳说:“外婆说,她当年就是在这里,看着沈砚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

杨林看着石凳,突然说:“我家院子里有棵石榴树,说不定就是你外公图纸上的那棵。”

苏晚眼睛一亮:“真的吗?”

“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杨林在院里等着苏晚。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树下修自行车,母亲坐在旁边择菜,那时的石榴树还枝繁叶茂,每年夏天都结满红灯笼似的果子。

苏晚来了,手里拿着那张泛黄的图纸。她对照着图纸在院里转了一圈,突然指着石榴树旁边的空地说:“这里应该种着梅子树!”

杨林蹲下身,果然在泥土里挖出几块残留的树根。

“是真的!”苏晚的眼睛亮晶晶的,“外公的图纸,真的在这里实现了一半。”

那天起,两人常常一起在青石巷里转悠。苏晚画画,杨林就在旁边看,偶尔给她递瓶水,或者指出建筑结构的细节——毕竟是学建筑的,他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角落。

苏晚画老槐树时,杨林说:“这棵树的根基有点歪,再过几年可能会倒,得用钢架加固。”

苏晚画青砖小楼的窗台时,杨林说:“窗台的排水坡度不够,下雨时容易积水,应该凿个浅槽。”

苏晚总是笑着点头:“杨大建筑师,你能不能不总想着改造?留点旧时光的痕迹不好吗?”

杨林也笑:“旧时光也需要好好保护,不然风一吹就散了。”

他们会一起去陈阿婆的杂货铺买话梅,听阿婆讲过去的事;会在雨夜里坐在老槐树下,看巷子里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会去河边的老酒厂,打听哪里能买到新鲜的梅子。

“外婆说,最好的梅子是雨后摘的,带着水汽,酿出来的酒才够清冽。”苏晚提着竹篮,站在梅子树下踮脚够果子,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杨林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摘下高处的梅子:“小心摔着。”

指尖偶尔碰到一起,两人都会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脸上却烫得厉害。青石巷的月光很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一段没说出口的情话。

第三章 未寄出的图纸

七月初,青石巷来了个陌生的老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拿着张老照片,在巷口打听沈家的位置,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沈砚,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眉眼弯弯。

苏晚恰好路过,看到照片时,突然红了眼眶:“您是……外公?”

老人转过头,看着苏晚,愣了半晌,突然颤抖着说:“像……真像晚晚……”

他就是沈砚。退休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到青石巷,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晚——那个和他爱人同名,眉眼也一模一样的女孩。

沈砚住在青砖小楼的二楼,每天都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对面的石榴树发呆。杨林和苏晚常去陪他,听他讲过去的事。

“当年收到你外婆的诀别信,我大病了一场。”沈砚看着手里的旧照片,声音沙哑,“我以为她不爱我了,直到去年,你妈妈联系我,说她去世了,留了一箱子我的信……”

他这才知道,苏晚的外婆当年是被迫离开,她一辈子都在后悔,临终前还念叨着青石巷的梅子酒。

“我设计的院子,她终究没能住上。”沈砚叹了口气,“那图纸,我改了无数遍,总想着她喜欢什么样的窗,什么样的门……”

杨林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家里,翻出父亲留下的一个铁盒子。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设计图,右下角有沈砚的签名,正是给苏晚外婆的院子,比苏晚手里的那张,多了许多细节:院角的葡萄架、窗边的石桌、门廊下的风铃。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杨林把图纸递给沈砚,“他说,当年有个姓沈的建筑师,托他帮忙照看院子,这些图纸,是他亲手交过来的。”

沈砚接过图纸,手指抚过上面的线条,老泪纵横:“是他……我当年托朋友照看院子,没想到……”

原来,沈砚一直没放弃那个院子,他把修改好的图纸寄给朋友,让他一点点按图纸改造。院里的石榴树是他亲手栽的,梅子树没能存活,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杨林,”沈砚突然握住他的手,“我看你和晚晚,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我和她。有些约定,错过了三十年,不能再错过了。”

杨林看向苏晚,她正站在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脸上,像蒙了层金纱。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像老槐树下悄然绽放的花。

那天晚上,沈砚拿出一瓶梅子酒,是他特意从国外带来的,酿了整整三十年。三人坐在青石巷的石凳上,举杯共饮。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梅香,像一段被时光温柔浸泡的岁月。

“这酒,终究是和晚晚一起喝了。”沈砚看着苏晚,眼里满是欣慰。

杨林碰了碰苏晚的杯子,轻声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夏天,可以一起酿梅子酒。”

苏晚的脸颊泛起红晕,像熟透的梅子,她轻轻点头,眼里的月光,比青石巷的任何时候都要亮。

第四章 石榴树下的承诺

八月中旬,青石巷举办了一场老街画展,苏晚的素描作品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画的是老槐树、青砖小楼,还有杨林在石榴树下看书的侧影。

开幕式那天,沈砚站在画前,笑着对杨林说:“你看,她把你的样子,留在了青石巷的时光里。”

杨林找到苏晚时,她正在给一幅画题字,写的是“月光漫过青石巷”。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执笔的侧脸,突然说:“苏晚,我想把院子按沈先生的图纸改完,种上梅子树,搭起葡萄架,你愿意……住进来吗?”

苏晚的笔顿了一下,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朵花。她转过身,眼里的光比画里的月光还要亮:“我愿意。”

改造院子那天,青石巷的街坊都来帮忙。陈阿婆送来自己种的菜,说要给他们做开工饭;沈砚拿着图纸,指挥大家哪里该挖坑,哪里该搭架;杨林和苏晚一起栽下新的梅子树,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泥土里的树根,像握住了彼此的余生。

梅子树种下的那天,下起了小雨,和沈砚信里写的一样。杨林看着苏晚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给树苗浇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青砖小楼门口,眼里蒙着水汽。

“在想什么?”苏晚抬头问他。

“在想,三十年前的雨,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杨林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着树苗,“沈先生和你外婆,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在雨里种一棵树。”

苏晚笑了,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雨滴:“或许吧。时光会老,但有些东西,会一直在。”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葡萄架搭好了,沈砚回了国外,但他说,明年梅花开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喝新酿的酒。杨林重新找了份工作,在本地的设计院,不用再离开青石巷;苏晚的画展很成功,有出版社要给她出画册,名字就叫《青石巷的月光》。

一个周末的傍晚,杨林和苏晚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苏晚靠在杨林肩上,翻着外婆留下的那箱信,突然指着其中一封说:“你看,外婆这里写着,希望以后的房子,有个大窗户,能看到老槐树。”

杨林抬头看了看,笑着说:“我们的窗户,正好能看到。”

苏晚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写道:“沈砚先生,苏晚女士,你们的梅子树活了,葡萄架搭好了,院子里的月光,和当年一样亮。——杨林 苏晚”

她把信折好,放进那个牛皮纸信封,和外公写给外婆的那封一起,藏进了樟木箱底。

“等我们老了,也让孩子们看看。”苏晚说。

“好。”杨林握住她的手,石榴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在应和他们的约定。

月光漫过青石巷,漫过青砖小楼的屋顶,漫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时光仿佛在这里打了个结,把三十年前的等待,和三十年后的相守,紧紧系在了一起。

巷口的梅子酒,终于等到了它该等的人。而青石巷的故事,还在月光里,慢慢发酵,酿成更绵长的岁月。

第五章 梅香里的岁月

转年开春,梅子树抽出新绿,嫩芽在晨露里闪着光。杨林特意在葡萄架下添了张木桌,两把藤椅,苏晚总爱坐在那里画素描,画稿上渐渐多了院子里的细节:石榴花的纹路、梅子叶的脉络、甚至是墙角悄悄探出头的青苔。

“你看,这青苔长得多有意思,像不像外婆信里写的‘阶前苔痕,恰如岁月的脚印’?”苏晚举着画稿给杨林看,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杨林正蹲在梅子树旁修剪枯枝,闻言抬头笑:“等秋天结了梅子,我们就用你画里的青苔做酒标,肯定独一无二。”

苏晚被他逗笑,跑过去抢他手里的修枝剪:“我来试试。”她笨手笨脚地捏住枝条,刚要下剪,却被树枝上的小刺扎了手指,“哎呀”一声缩回手。

杨林赶紧放下剪刀,抓过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苏晚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石榴,抽回手时指尖还带着他的温度,心跳得比枝头的麻雀还乱。

“笨手笨脚的。”杨林假装责备,眼里却漾着笑意,“去坐着画画,别添乱。”

苏晚乖乖坐回藤椅,笔尖在纸上滑动,却忍不住偷偷画他的侧脸:额角的汗珠、专注的眼神、修剪树枝时手臂绷紧的线条。画着画着,嘴角就弯了起来,连自己都没察觉。

陈阿婆常来串门,每次都拎着一篮新鲜蔬菜,站在院门口就喊:“小杨,小苏,阿婆给你们送菜来咯!”

她总爱坐在葡萄架下,看着两个年轻人忙前忙后,絮絮叨叨说当年的事:“你外公当年追你外婆时,也总在这老槐树下等,手里要么拎着本诗集,要么揣着块烤红薯,傻得很。”

苏晚托着腮听,杨林在旁边给梅子树浇水,偶尔插一句:“那我比沈先生强,我会酿梅子酒。”

“你可别骄傲。”陈阿婆戳他一下,“当年沈先生为了给你外婆弄一张绝版的《牡丹亭》唱本,跑遍了全城的旧书摊,脚都磨出了泡。”

苏晚听到“牡丹亭”,眼睛亮了:“外婆的箱子里也有一本,页脚都翻烂了。”

“那是沈先生送的。”陈阿婆叹了口气,“有情人啊,总是心有灵犀的。”

夏天来得很快,石榴树开满了红灯笼似的花,梅子树也挂上了青绿色的小果子。苏晚的画册出版了,第一本就送给了陈阿婆,阿婆捧着画册,翻到老槐树那一页时,突然抹起了眼泪:“这树还在,人也还在,真好。”

画册的首发式设在青石巷的老茶馆,来了很多人,大多是住在老街的街坊。沈砚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苏晚身边,像个骄傲的外公。

杨林看着苏晚在台上讲话,阳光透过茶馆的木窗落在她身上,她的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我画青石巷,是因为这里藏着太多等待和牵挂。有些故事被时光埋了很久,但只要有人记得,就永远不会消失。”

台下响起掌声,杨林在人群里望着她,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首发式结束后,沈砚拉着杨林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我给晚晚外婆准备的,当年没送出去,现在交给你,替我送给晚晚。”

盒子里是枚银质的梅花胸针,针脚有些旧了,却依旧精致。“她当年总说,喜欢梅花的性子,越冷越艳。”沈砚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欠她的,太多了。”

杨林把胸针交给苏晚时,她正坐在老槐树下签售画册。看到胸针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外婆的遗物里,有件深蓝色的旗袍,领口处有个小小的针孔,原来那里曾别着这样一枚胸针。

“外婆肯定很喜欢。”苏晚把胸针别在衣领上,抬头对杨林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第六章 雨夜里的牵挂

入秋时,青石巷下了场连阴雨,一下就是半个月。杨林接了个项目,要去邻市盯现场,得离开几天。

临走前,他把酿好的梅子酒装在陶罐里,放在苏晚的窗台上:“这是今年新酿的,你尝尝,要是觉得酸,就加点冰糖。”

苏晚帮他收拾行李,把几件厚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那边天气比这边凉,记得多穿点。每天晚上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睡不着。”

“知道了。”杨林捏捏她的脸,“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

他走的那天,雨还没停。苏晚站在巷口送他,看着他撑着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雨水泡软的棉花。

杨林在邻市的日子很忙,每天跑工地,开例会,常常忙到深夜。但不管多晚,他都会给苏晚打个电话,听她讲青石巷的事:陈阿婆的猫生了崽,老槐树掉了第一片叶子,院子里的葡萄熟了几颗。

“今天我去看了我们的梅子树,有片叶子被虫子咬了个洞,像不像你画的那只蝴蝶?”苏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杨林靠在工地的临时板房里,听着雨声和她的声音,疲惫一下子就散了:“等我回去,亲手把那虫子捉了。”

“才不要,虫子也是一条小生命。”苏晚笑起来,“对了,沈外公寄了封信来,说他在国外看到一种耐寒的梅子品种,想引进回来,种在我们院子里。”

“好啊,等明年春天,我们就种。”

挂了电话,杨林看着窗外的雨,突然很想念青石巷的月光,想念葡萄架下的藤椅,想念苏晚坐在石榴树下画画的样子。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晚的照片,是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梅子树旁,笑靥如花。他摩挲着照片,心里暗暗想: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向她求婚。

苏晚在青石巷的日子,却没那么平静。一天傍晚,她去陈阿婆家送刚出炉的饼干,进门就看到阿婆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阿婆!阿婆你怎么了?”苏晚吓坏了,赶紧扶住她。

“老毛病……犯了……”阿婆指着抽屉,“药……药在里面……”

苏晚手忙脚乱地找出药,喂阿婆服下,又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来的时候,雨下得正大,她跟着去了医院,忙前忙后办手续,直到阿婆的家属赶来,才松了口气。

回到青石巷时,已经是深夜。雨还在下,巷子里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影子忽明忽暗。她走到青砖小楼门口,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撑着伞,怀里抱着个纸袋。

是杨林。

“你怎么回来了?”苏晚跑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

杨林把她搂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全湿了:“打你电话没人接,心里慌,就跟领导请了假,赶回来了。”他把纸袋递给她,“给你买的糖炒栗子,还热着呢。”

苏晚接过栗子,入手暖暖的,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陈阿婆住院了,我好害怕……”

“别怕,有我呢。”杨林拍着她的背,“阿婆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那天晚上,杨林陪着苏晚坐在窗前,听着雨声,剥着栗子。苏晚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尘土味,突然觉得,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风雨,只要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杨林,”她突然抬头,“我们结婚吧。”

杨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灯火还亮:“好啊,等阿婆出院,我们就去领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朵小小的梅花,“本来想找个正式点的场合,现在看来,这样也挺好。”

苏晚伸出手,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戒指凉凉的,却像有股暖流,从指尖一直淌到心里。

雨还在下,但青石巷的月光,仿佛已经穿透云层,落在了他们紧握的手上。

第七章 石榴树下的婚礼

陈阿婆出院后,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听说杨林和苏晚要结婚,高兴得逢人就说:“我们青石巷的两个好孩子,要成亲咯!”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改造好的院子里。街坊们都来了,陈阿婆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沈砚特意从国外带来了红酒,说是要和他们的梅子酒比一比;杨林的同事,苏晚的画友,挤满了小小的院子。

苏晚穿着外婆留下的那件深蓝色旗袍,领口别着沈砚送的梅花胸针,杨林穿着笔挺的西装,两人站在石榴树下,看着院子里的热闹景象,眼里都是笑意。

“你看,梅子树结果了。”苏晚指着枝头的梅子,已经从青转黄。

“等熟了,我们就酿一坛喜酒。”杨林握住她的手,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证婚人是沈砚,他站在葡萄架下,看着两个年轻人,声音有些激动:“三十年前,我在这里错过了一个约定;三十年后,看到他们站在这里,我知道,有些遗憾,终于可以被弥补了。爱情啊,从来不怕晚,只要你肯等,肯信。”

台下响起掌声,陈阿婆抹着眼泪说:“说得好!说得好!”

婚礼上,苏晚给每个人都送了一本自己的画册,扉页上写着:“愿你心里,也有一条青石巷,住着牵挂的人,藏着不褪色的时光。”

杨林给大家倒上梅子酒,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梅香。有人问他:“杨工,以后还回大城市吗?”

杨林看了看身边的苏晚,笑了:“不回了,这里有我的家,有我想守着的人。”

苏晚靠在他肩上,看着院子里的石榴花、梅子树、葡萄架,突然觉得,外婆和外公当年没能实现的约定,在他们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圆满了。

婚后的日子,像院子里的流水,平静而悠长。杨林在本地的设计院工作,每天下班都会绕到巷口的菜市场,买苏晚爱吃的草莓;苏晚在家画画,偶尔去附近的学校教孩子们素描,回来时总会带一束路边的小野花。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看陈阿婆,陪她晒太阳,听她讲过去的事;会去医院看望生病的街坊,送上自己酿的梅子酒;会坐在老槐树下,看巷子里的孩子们追逐打闹,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冬天来得时候,梅子树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杨林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把酿好的梅子酒存放在里面。苏晚画了张院子的雪景图,挂在客厅里,画里的石榴树、葡萄架、梅子树,都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像裹着层白糖。

“等明年开春,我们就种沈外公寄来的梅子苗。”杨林抱着苏晚,坐在壁炉前烤火。

“好啊,”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还要在葡萄架下再添张婴儿床,以后带宝宝一起晒太阳。”

杨林笑了,低头吻她的额头:“都听你的。”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青石巷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银。远处传来老钟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岁月的鼓点。

第八章 时光里的回响

又是一个梅雨季节,青石巷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苏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要慢慢悠悠的。杨林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嘴里念叨着:“慢点走,小心脚下的青苔。”

“你比陈阿婆还啰嗦。”苏晚笑着拍开他的手,“宝宝在肚子里都听烦了。”

“他敢烦?”杨林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等他出来,我就教他认梅子树,告诉他这是外公外婆当年种的。”

苏晚摸着肚子,眼里满是温柔:“还要告诉他,这里有一封等了三十年的信,一瓶酿了一辈子的酒。”

那天下午,苏晚突然开始阵痛,杨林赶紧把她送到医院。陈阿婆和沈砚(他特意来照顾苏晚待产)在产房外等着,陈阿婆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里面是给宝宝准备的小衣服,沈砚则不停地看着表,来回踱步。

傍晚的时候,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医生出来说:“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杨林冲进产房,看到苏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笑得很开心。她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婴儿,眼睛闭着,小嘴巴抿着,像个小天使。

“你看,像不像你?”苏晚轻声说。

杨林握住她的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像,都像。”

他们给女儿取名叫“念晚”,杨林说:“念着苏晚,也念着时光里的那些牵挂。”

念晚满月那天,青石巷的街坊都来了。院子里摆了好几桌酒席,陈阿婆抱着念晚,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眉眼像晚晚,鼻子像小杨,真是个好模样。”

沈砚给念晚准备了个银锁,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她来。”

杨林和苏晚站在石榴树下,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突然觉得,青石巷的故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念晚渐渐长大,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杨林和苏晚,让他们讲外婆和外公的故事,讲那封旧信,那瓶梅子酒。

“妈妈,外婆真的很喜欢外公吗?”念晚趴在苏晚怀里,手里拿着那封牛皮纸信。

“是啊,”苏晚摸着她的头发,“喜欢到,愿意用一辈子去等一个约定。”

“那爸爸喜欢妈妈,是不是也愿意等一辈子?”

杨林走过来,抱起念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爸爸不用等,因为妈妈就在爸爸身边啊。”

念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院子里的梅子树说:“那我们明年酿梅子酒,给外婆和外公也留一杯好不好?”

“好啊。”杨林和苏晚相视而笑,眼里的温柔,像青石巷永远不褪色的月光。

很多年后,念晚也长成了梳着长辫子的姑娘,像极了年轻时的苏晚。她在青石巷的老槐树下,遇到了一个喜欢画画的男孩,男孩送给她一本《青石巷的月光》,扉页上写着:“有些故事,会在时光里一直流传。”

而杨林和苏晚,已经两鬓斑白。他们依旧住在那个院子里,梅子树结了一茬又一茬,葡萄架爬了一年又一年。每个梅雨季节,他们都会坐在石榴树下,喝着新酿的梅子酒,看着念晚带着她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看,”苏晚靠在杨林肩上,声音有些沙哑,“时光真快啊。”

“不快。”杨林握住她的手,手上的皱纹里,还藏着当年的温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刚刚好。”

巷口的老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遮住了半个青石巷。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段被拉长的时光。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惊起了槐树上的麻雀,也惊起了岁月里那些温柔的回响。

那封旧信,依旧躺在樟木箱底,和后来杨林与苏晚写下的无数封信一起,被时光温柔地包裹着。而那瓶酿了一辈子的梅子酒,还在院子的角落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约定。

青石巷的月光,依旧在每个夜晚,漫过青瓦白墙,漫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相爱的人身上,温暖而绵长。

更新时间:2025-11-06 08: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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