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带刺,扎人扎己,比如我。姐姐是温室里的花,我则是阴沟里的藤,没人能拔掉。我娘是爹唯一的妾室,也是嫡母的陪嫁丫鬟,她们情深似海,共侍一夫。听起来荒唐?更荒唐的是,我,一个天生坏种,竟要亲手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伪装。谁说庶女就该低眉顺眼?我的规矩,我自己定。
01
我叫姜禾,我姐叫姜薇,我们同父异母,却只差了六个月出生。这事儿说起来,旁人听了总要琢磨半天,带着点微妙的审视。毕竟,正妻刚怀上,小妾就接着有了,怎么看都像是步步心机。可我们家不是。我娘是嫡母从小的陪嫁丫鬟,叫秋意,跟嫡母情分比亲姐妹还深。嫡母嫁给爹,不舍得我娘,又怕耽误她,索性做主把我娘抬成了妾。
那时候嫡母刚怀上我姐姜薇,身子重,心情也敏感。我爹呢,是个典型的书生,平时除了在工部当差,回来就爱看书写字,对内宅的事儿一向不怎么上心。用我娘的话说,我爹就是个“木头”,没啥情趣,但胜在脾气好,不惹事。所以,我娘入府,不是为了争宠,而是嫡母为了留住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一点,府里上下都清楚,倒也真没那些乌七八糟的宅斗戏码。
我娘秋意性子温顺,对嫡母敬重又感激,进了府更是把嫡母当主子伺候。嫡母怀孕期间,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事事妥帖。连我爹都偶尔夸一句:“秋意,你对夫人真是一片赤诚。”就是在这样的“和谐”氛围里,我娘怀上了我。据说当时嫡母还挺高兴,说姐妹俩有个伴儿,多好。
可事情,哪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姐姜薇,生下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眉眼温柔,说话细声细语,像只受惊的小鹿。嫡母对她寄予厚望,从小就请了最好的嬷嬷教导,琴棋书画、女红礼仪,样样精通。她就是所有人眼里的“大家闺秀”,挑不出一丁点错。而我呢?我降生的那晚,听闻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稳婆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我从娘胎里拽出来,一落地就哭得惊天动地,嗓子都哑了。从那时起,我就被贴上了“难缠”的标签。
我爹给我取名“禾”,希望我像稻谷一样,随风摇曳,温顺生长。他哪知道,我这颗“禾苗”打娘胎里出来就自带刺儿。从小,我就跟个小魔头似的,府里的小猫小狗,我的玩具,甚至我姐的绣品,都逃不过我的“毒手”。我不是那种撒泼打滚的坏,我是那种蔫儿坏。我能把丫鬟的梳妆盒悄悄换成虫子窝,把小厮的裤子藏到屋顶上,还能在爹的书里偷偷画上鬼脸。每次被抓到,我就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嫡母总是叹气,我娘就默默给我收拾烂摊子。姜薇呢,会红着眼眶替我求情,一副圣母模样。我看着她那副“我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表情,心里就直犯恶心。我讨厌她那份刻意端着的温柔,也厌恶所有人对她那种理所当然的偏爱。
我记得七岁那年,我把姜薇最喜欢的一只白玉兔子摔了个粉碎。那兔子是嫡母送她的生辰礼,她宝贝得不得了。我看着碎片散落一地,心里没由来地痛快。姜薇冲过来,不是指责我,而是扑到我娘怀里哭,那哭声带着隐忍和委屈,听得我娘连声道歉,又把我训斥了一顿。
“姜禾!你怎么能这样?”我娘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那是你姐姐最喜欢的!”
我撇撇嘴,没吭声。喜欢?喜欢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我摔碎了?那一刻,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你越在乎,我越要毁掉。
我娘后来罚我跪祠堂,三天不给饭吃。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相反,我心里燃着一股邪火,看着姜薇红肿的眼眶,我倒觉得,值了。我就是个天生坏种,没有同理心,看不顺眼,那就毁掉。
府里的人都觉得我无可救药,甚至背后叫我“小魔女”。可他们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吸引那点微薄的注意。嫡母的温柔、爹的教诲,全都给了姜薇,我娘的心思,也大半在她身上。我像个透明人,只有闯祸的时候,才能被“看见”。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我娘和嫡母的对话,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以为的“和谐”。
那是个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猫在假山后面,偷偷听着屋里的动静。嫡母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却又夹杂着一丝疲惫:“秋意,你可知,这些年我心里是何滋味?”
我娘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夫人,奴婢知错……”
“错?”嫡母轻笑一声,那笑声听得我心头一紧,“你何错之有?不过是替我生了个孩子罢了。”
我猛地一震,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意思?替她生孩子?
02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替她生孩子?嫡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我根本就不是爹的孩子?这个荒谬的念头让我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结了一样。我紧紧贴在假山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自愿的。”
“自愿?”嫡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当初你我情同姐妹,我不愿你离我而去。可他又是个执拗的,非要娶妻生子。我身子不争气,头胎便伤了元气,医女说再有孕恐有性命之忧。我怎能让他在外胡来?你是我的心腹,知根知底,又能替我固宠……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我听到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嫡母身子不争气?头胎就伤了元气?我姐姜薇明明是她亲生的!那我是谁?我娘,秋意,竟是嫡母用来“固宠”的工具?我浑身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可姜禾这孩子……”我娘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愧疚,“她天生就与众不同,不像小姐那般知礼。她,她像极了奴婢那……那未婚夫。”
嫡母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秋意!你胡说什么!姜禾是你跟老爷的孩子,这一点,不容置疑!”
我娘哽咽着,没再说话。但我却明白了。我不是爹的孩子,我是我娘和她“未婚夫”的孩子!我娘之所以会成为我爹的妾,不是为了陪伴嫡母,而是嫡母为了掩盖我娘怀有身孕的事实!而我姐姜薇,她才是嫡母的亲生骨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我一直以为的“和谐”,原来是如此不堪的真相!我娘对我那些莫名的愧疚,嫡母对我偶尔的漠然,姜薇对我那份惺惺作态的温柔……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一直是个“坏种”,可此刻,我才发现,真正腐烂发臭的,是这个家,是这些所谓的“亲情”!我紧紧咬着牙,指甲甚至掐破了皮肉,可我感觉不到痛,只有满腔的怒火和绝望。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所有责骂,所有不公,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我不是爹的孩子,我甚至不是这个家族真正的一员!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被用来掩盖真相的“庶女”!
我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只觉得天旋地转。我娘和嫡母还在屋里说着什么,那些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耳朵,字字诛心。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假山,穿过熟悉的回廊,回到我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梨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雪。我冲进屋子,反手关上门,将自己锁在了一片黑暗里。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疯狂在心底滋生。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个家族的一切。可现在我才明白,我才是最大的笑话!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跌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膝,身体忍不住颤抖。我娘的“未婚夫”……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他还在世吗?他知道我的存在吗?我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个可悲的错误?
黑暗中,我的心底突然燃起了一团火。既然我是个坏种,那就坏到底吧!既然这家族如此虚伪,那就让我来亲手撕开这层假面!他们不是想要“和谐”吗?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我抹了一把脸,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我抬起头,看向窗外那轮高悬的月亮,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从今天起,姜禾要为自己活一次。那些压在我头上的伪善、那些藏在暗处的秘密,我都要一个一个地揭开。
姜薇,你不是嫡母的掌上明珠吗?你的温柔、你的善良,在真相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倒要看看,当一切被掀开,你还能不能继续你那高贵的伪装。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自己。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张脸,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倒真有几分陌生。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森然。
我要复仇。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03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两只熊猫眼,像往常一样去了嫡母的院子请安。院子里花团锦簇,仆婢穿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和谐。姜薇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褙子,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姿态娴雅。看到我来,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阿禾,你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她声音软糯,带着点关切。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学着她那副无害的模样,低眉顺眼地回答:“劳姐姐挂心,睡得尚可。”我行了个礼,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的书,是一本泛黄的诗集,我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只白玉镯子上。那镯子是嫡母的陪嫁,素来不离身。
“姐姐今日可真好看。”我语气平淡,却又带着点真诚。
姜薇笑得更温柔了:“就你嘴甜。快进屋吧,娘亲等着呢。”
我跟着姜薇走进正厅,嫡母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花茶,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慈爱。看到我们进去,她招了招手:“阿禾,快过来坐。”
我乖巧地走了过去,在她身旁的绣墩上坐下。我娘秋意站在嫡母身后,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我抬眼看了我娘一眼,她脸色有些发白,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显然昨晚没睡好。我心里更是一阵翻涌,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昨晚你爹又提了你读书的事。”嫡母轻啜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你呀,就是性子野了些,多跟你姐姐学学,也好早日寻个好人家。”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可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不如姜薇。换做以前,我早就翻白眼了。可今天,我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是,嫡母教训的是。”
嫡母似乎有些意外,她微微抬高了声音:“哦?今儿倒是听话了?”
姜薇在一旁轻笑:“娘亲,阿禾许是开窍了呢。”
我抬头看向姜薇,她笑得甜美,可我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女人,从小到大都喜欢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我垂下眼帘,心里已有了计较。
“嫡母,听说前些日子城南的王家公子办了个文会,姐姐可去了?”我突然开口问道。
嫡母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王家公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虽然家世显赫,但口碑极差。姜薇是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去那种地方。我这话,明显是在给姜薇挖坑。
姜薇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嫡母就抢先道:“阿禾,你胡说什么?你姐姐怎会去那种地方?”
“哦?”我装作一脸无辜,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听府里的小厮说,他亲眼看到姐姐的丫鬟,翠儿,去给王公子递了帖子。我还以为是姐姐想去呢。”
我这话一出,嫡母和我娘的脸色都变了。翠儿是姜薇的贴身丫鬟,素来稳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姜薇的名声可就毁了。
“阿禾!你别乱嚼舌根!”我娘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道。
我委屈地看了我娘一眼,又看向嫡母:“我只是听说的,难道不对吗?小厮还说,翠儿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手里还拿着王公子送的荷包呢。”
我这话,几乎是坐实了姜薇与王家公子有染。嫡母脸色铁青,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看向我娘:“秋意,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我娘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是奴婢管教不严,奴婢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姜禾!”
姜薇急了,她猛地站起身:“娘亲,禾儿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去过什么文会,翠儿也绝不会做出那种事!”
我看着她那副急于辩解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我就是要撕开她的伪装!
“是不是胡说,叫翠儿来一问便知。”我慢悠悠地开口,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嫡母沉默了,她知道,一旦把翠儿叫来,这事儿就彻底闹大了。不管翠儿承不承认,只要这流言传出去,姜薇的名声就完了。
“阿禾,你到底想做什么?”嫡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告。
我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小厮们都在传这事儿,总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吧?”
嫡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就是我想要的,混乱,失控。
姜薇的脸色煞白,她死死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怨恨。我回以一笑,笑容纯真无邪,仿佛什么都没做。
“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嫡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阿禾,你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我乖巧地起身,行了个礼,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我知道,我这话一出,府里又要掀起一阵风波了。姜薇的清誉,从此怕是要蒙上一层阴影。
我走出门,迎面撞上了我爹。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正要进屋。看到我,他愣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阿禾,你这是怎么了?”他问。
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我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爹看着我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多想,便进了屋。屋里,嫡母和姜薇的争吵声隐约传来,我爹听了,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晃着。梨花瓣落在我的发梢,衣襟,带着一丝清冷的香气。我轻轻拨开那些花瓣,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这才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04
我散布的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府里传开。小厮丫鬟们交头接耳,每次看到姜薇,总会投去异样的目光。姜薇从前是府里最受人尊敬的小姐,如今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名声一落千丈。
嫡母气得病倒了,我娘秋意日夜守着,眼睛都哭肿了。我爹则把我叫到书房,对我进行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训斥。
“姜禾!你可知你做了什么?!”爹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他将一叠写满了悔过书的纸扔到我面前,“立刻写悔过书,抄一百遍,然后去向你嫡母和姐姐请罪!”
我站在书房中央,抬头看了一眼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纸。悔过书?请罪?我凭什么?
“爹,我只是说了句公道话,何错之有?”我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悔意。
“公道话?”爹气得拍桌而起,“你口中的‘公道话’,已经毁了你姐姐的名节!王家公子是何等人物?那等风流浪子,岂是你姐姐能高攀的?你将她与那种人扯上关系,居心何在?”
“高攀?”我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讽刺,“爹,您真觉得王家公子是姜薇‘高攀’不起的吗?我看,以姜薇的‘贤淑’和‘大度’,配王公子绰绰有余。”
“你!”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他从没见过我如此尖锐刻薄的样子,从前的我,虽然顽劣,却从不顶嘴。
“怎么?爹您也觉得我说得不对?”我向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我只是说了句实话,难道实话就不能说了吗?小厮们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不能提一句?这世上,难道只允许听好话,不允许听真话?”
爹被我怼得哑口无言,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陌生和惊诧。他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我这个女儿。
“姜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立刻停止这种荒唐的行为!否则,家法处置!”
家法?我心里冷笑。从小到大,挨家法的是我,被责骂的是我,受委屈的,也从来是我。
“家法就家法。”我昂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桀骜,“反正从小到大,我哪次没挨过家法?挨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爹看着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崩溃了。他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你走吧!”他挥了挥手,“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惹怒了爹。但那又如何?我早就不是那个渴望被他关注的女儿了。
我走在回廊上,迎面碰上了姜薇。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看到我,她眼中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
“姜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难道没听到吗?”
“实话?!”姜薇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毁了我的清誉!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意味着什么?!”
“名节?”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在乎名节,就不会让你的丫鬟去给王家公子递帖子!姜薇,别装了,你那套虚伪的嘴脸,我早就看腻了!”
“你胡说!”姜薇气得浑身发抖,“翠儿只是去帮我送了些花样子给表姐,根本就没有……”
“花样子?”我打断她的话,脸上带着玩味的笑,“送到王家公子手里,那可就成了‘花言巧语’了。姜薇,你这解释,是想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姜薇被我堵得说不出话,她死死盯着我,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姜禾,你就是个天生坏种!”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你嫉妒我,你怨恨我,所以你才想毁了我!”
“嫉妒?”我向前一步,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你猜对了。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从小被众星捧月,嫉妒你拥有所有人的宠爱。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姜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死死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惊恐。我看到她颤抖了一下,显然我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你,你什么意思?”她声音颤抖着问。
我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不是嫡母的亲生女儿吗?那么,我的娘,秋意,又算什么?”
姜薇猛地后退一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
我笑了,笑得肆意而张扬:“我想知道的,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姜薇,你和你那个所谓的‘嫡母’,还有我的‘亲娘’,你们都藏着太多的秘密了。现在,是时候让这些秘密,见见天日了!”
我看着她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我埋下的这颗炸弹,才刚刚引爆。
姜薇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现在,她也体会到我曾经的绝望了。
05
姜薇被我一句话吓得魂不附体,她冲回嫡母的院子,我远远地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声。我猜,她肯定是把我的话告诉了嫡母。这下好了,两个伪善的女人,终于要撕破脸了。
我悠哉游哉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看到我娘秋意站在屋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眶红肿得厉害。
“姜禾!”她看到我,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你,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我娘:“我只是说了些她们不愿意听的实话罢了。”
“实话?”我娘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绝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整个府邸!会毁了你姐姐,也会毁了我!”
“毁了你?”我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你现在这副样子,不也差不多被毁了吗?整日唯唯诺诺,像个活死人。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娘被我堵得说不出话,她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你可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庶女,不如姜薇高贵。你告诉我,要对嫡母恭顺,对姐姐友爱。可她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只是个工具,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我娘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逼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残忍,“我不是爹的孩子,我是你和那个男人的孩子!你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所以才甘愿做妾,甘愿被人利用!”
我娘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她绝望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求饶和哀求。
“禾儿,你,你别说了……求你……”她声音带着哭腔。
“别说?”我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以为不说,这个秘密就不存在了吗?你以为不说,我就能安然无世吗?我活到现在,就像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娘抱着头,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听得我心里一阵刺痛。可这刺痛,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秋意!”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嫡母带着丫鬟冲了进来,她的脸上布满了怒火,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你这个贱婢!你都对姜禾说了些什么?!”嫡母指着我娘,厉声斥责道。
我娘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夫人,奴婢什么都没说,是,是姜禾她自己……”
“她自己?”嫡母冷笑一声,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姜禾,你以为你把这些腌臜事抖搂出来,就能毁了我吗?你错了!你只会毁了你自己!毁了你那个下贱的娘!”
我猛地站起身,与她对视,眼中没有丝毫退缩:“毁了我?我早就没什么可毁的了!我一无所有,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还怕什么?”
嫡母被我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屋里响起,我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我没有哭,也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打吧。打得越狠,我记得越清楚。这笔账,我迟早会讨回来!”
嫡母被我这副疯魔的样子吓到了,她收回手,脸色铁青。她或许从未见过我如此桀骜不驯的一面。
“秋意,把这个孽障给我关起来!”嫡母指着我娘,声音带着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我娘哭着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我,眼中充满了哀求。
“关吧。”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你们把我关得越久,我就想得越清楚。那些肮脏的秘密,那些虚伪的嘴脸,我都会一一记住。”
嫡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她心窝上。
她愤怒地甩袖而去,留下我娘和我,还有一屋子的压抑和绝望。
我娘走过来,想扶我,我却躲开了。我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漠:“你早就该告诉我这一切了。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或许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娘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泪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即将落山的夕阳。橘红色的光芒洒在梨花上,显得格外凄美。
我的心,却像这夕阳一样,一点一点地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我被关了起来,我的院子外,有丫鬟婆子严防死守。但我知道,这并不能阻止我。相反,这只会让我更加坚定。
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那些曾经利用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06
被关在院子里,我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没人来打扰,没人来对我指手画脚,我终于可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我娘每天会偷偷给我送饭菜,每次来都红着眼睛,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既有恨,又有些怜悯。她也是个可怜人,被嫡母利用,被命运摆布。
关禁闭的第四天,姜薇来了。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底的乌青说明她也没睡好。她站在我的院子门口,隔着紧闭的院门,轻声唤我:“阿禾,你在吗?”
我坐在窗边,没有吭声。我知道她会来,她沉不住气。
等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阿禾,你出来!我们谈谈!”
我这才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口,隔着门板,冷冷地开口:“有什么好谈的?姜大小姐,你不是该在嫡母身边尽孝吗?”
“你别阴阳怪气!”姜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子强硬,“你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我真的不是娘亲亲生的吗?”
我笑了,笑声带着一丝嘲讽:“你猜啊。你不是从小就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吗?难道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你!”姜薇气得语塞,随即又带着哭腔说,“你告诉我!求你了,告诉我!”
“告诉我又怎样?”我反问,“你觉得你知道了真相,会比现在好过吗?姜薇,有些真相,一旦被揭开,会比毒药更伤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姜薇终于忍不住了,带着一丝歇斯底里,“你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毁了?!”
“我不想怎么样。”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藏得住的。包括那些龌龊的秘密,和那些伪善的人。”
姜薇沉默了,隔着一道门,我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绝望和恐惧。她从小活在蜜罐里,哪里受过这种打击?她以为自己是嫡母的掌上明珠,是这个家族的骄傲。可如今,我却亲手撕开了她所有的骄傲。
“你恨我,是吗?”姜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认命了一样。
“恨?”我嗤笑一声,“恨你有什么用?你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罢了。我恨的是那些玩弄人心的人,那些编织谎言的人。”
姜薇又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离开了。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嘶哑:“阿禾,我知道你从小就受委屈。可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抢走你的……你的。”
她没有说出“父爱”或“母爱”,或许是觉得太难启齿。我心里一阵冷笑,到现在,她还觉得我是为了争夺那点虚假的宠爱吗?
“姜薇,你现在才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我语气冰冷,“从小到大,你享受着所有人的爱,把我踩在脚下。现在你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姜薇说不出话,她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被贴上了‘坏种’的标签。你呢?你是‘大家闺秀’,是‘温柔善良’的典范。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是建立在我的牺牲之上?”我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你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享受着别人对你的偏爱,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
姜薇又陷入了沉默,隔着门板,我似乎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阿禾,如果,如果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弥补你,你愿意原谅我吗?”姜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我心里一阵冷笑。弥补?她拿什么弥补?用她那颗虚伪的心吗?
“弥补?你拿什么弥补?”我反问,“你能把时间倒流吗?你能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吗?你能让我的娘,不再被人利用,不再受尽委屈吗?”
姜薇彻底没话说了。她知道,我说的这些,她都做不到。
“姜薇,你记住。”我最后对她说了一句,“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也没有人能永远高高在上。总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揭开。”
我说完,便转身回屋了。我听到姜薇在门外又站了许久,然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我知道,这番话,足以让她崩溃。我就是要让她尝尝,那种被真相撕裂的痛苦。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轮明月。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静静地俯瞰着世间的一切。
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但心底那股复仇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
我要揭开所有的谎言,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07
姜薇走后没多久,我娘又来了。她这次没带饭菜,只是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你亲爹,方家,京郊。”
纸条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我反复确认那几个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亲爹,方家,京郊。这意味着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竟然还在京城附近,而且,似乎还知道我的存在。我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送来这个消息,她一定是被逼到绝境了。
我看向我娘,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却也夹杂着一丝解脱。她做了最不该做,也是唯一能为我做的事。
“娘,你……”我刚想开口,她就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迅速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禾儿,别问。你爹他……他一直没放弃找你。”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却又迅速用手背抹去。她知道,在这个府邸里,多说一句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记住,京郊方家,你亲爹他叫方景。”她说完,又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了我的院子。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她是在用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为我换取一线生机。
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亲爹方景……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盘旋,带来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又强烈的悸动。我不是没有家的人,我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坏种”。原来,我还有一个亲生父亲,他还在找我。
被关禁闭的日子,我开始谋划逃离。我知道,以嫡母的性子,她绝不会轻易放过我。而我娘,她既然给了我这个线索,就说明她也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我开始仔细观察院子里的守卫,府里的地形,以及每天送饭送水丫鬟的换班时间。我像一只蛰伏已久的毒蛇,耐心等待着出击的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一个雨夜,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守夜的丫鬟婆子都躲在屋檐下避雨,哈欠连天。我偷偷撬开窗户,像只敏捷的猫,翻出了院墙。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却让我异常清醒。
我沿着府邸的后墙,避开巡逻的小厮,一路狂奔。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也冲刷着我心头的压抑。我头也不回地跑着,身后是那个虚伪的牢笼,前面是未知的命运,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不知道方家具体在京郊哪里,但我知道,京郊很大,我需要一个方向。我脑海里不断闪现我娘苍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为了她,为了我自己,我必须找到那个“方景”。
我跑出城门,城门口的守卫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也懈怠了不少。我趁着他们打盹儿的间隙,猫着腰溜了出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囚笼的野鸟,虽然羽翼未丰,却对自由充满了渴望。
京郊的夜晚一片漆黑,我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跑。雨越下越大,我已经全身湿透,头发紧贴着脸颊,狼狈不堪。但我不敢停下来,我怕被抓回去,怕再次被关进那个冰冷的牢笼。
我跑了许久,终于在一片荒凉的山脚下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灯火。那灯火在雨夜中摇曳,像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却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灯火跑去,每一步都踏在泥泞里,每一步都带着对未来的希冀。我不知道那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深渊。但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我最终走到了一座破败的宅院前。宅院的大门摇摇欲坠,院子里杂草丛生。这里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那盏灯火,是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院子里一片狼藉,只有那扇窗户透出的光,显得格外突兀。
我走到窗户边,透过缝隙往里看。屋里摆设简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破旧的床榻。一个男人背对着我,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借着昏黄的油灯光亮,看得异常专注。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头发也有些花白。虽然看不清脸,但我却觉得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是谁?”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男人放下书,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眼角也带着细密的鱼尾纹。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夜空中的星辰。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我娘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姜禾,你长得不像你爹,也不像我,你像极了……”
我娘没有说出口的名字,此刻却在我心头呼之欲出。
他那双眼睛,和我一模一样!
08
男人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像两口古井,映照着我狼狈的身影。那一刻,我心脏剧烈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却也有一丝警惕。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却渐渐湿润。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吗?那个我娘一直念叨,却从未敢在我面前提及的人?
我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纸条,递给他。他疑惑地接过,借着油灯的微光,仔细辨认着纸上的字迹。当他看到“禾儿”那两个字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激动:“你,你是……禾儿?”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决堤,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终于找到了他,找到了我真正的家人!
男人扔掉纸条,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窗边,一把将我从外面拉了进来。他的手粗糙而有力,带着一股风霜的味道,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将我拉到油灯下,仔细端详着我的脸。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眼,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忍不住落下。
“禾儿……我的禾儿……”他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所有的迷茫和痛苦,都化作了泪水,尽情地宣泄出来。他的怀抱虽然没有我爹那么宽厚,却异常温暖,像一个漂泊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爹……”我轻声唤道,这个称呼,在此刻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真挚。
他紧紧抱着我,身体颤抖着,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着我的名字。他就像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生怕我再次消失。
等我哭够了,他才松开我,拉着我坐到椅子上。他打量着我这身湿透的衣裳,眼中充满了担忧。
“快,快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他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男式旧衣裳,递给我。
我接过衣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套衣裳虽然有些大,但穿在身上却异常温暖。我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裳,再次回到堂屋。
他已经给我煮好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姜汤的味道有些辛辣,却暖和了我的胃,也暖和了我的心。
“禾儿,告诉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娘她还好吗?”他坐在我对面,眼中充满了关切和焦虑。
我放下姜汤碗,将这些年在工部侍郎府的经历,以及我娘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当我说到我娘被嫡母利用,被迫成为妾室,又为了掩盖我的身份而忍辱负重时,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
“方玉茹!这个毒妇!”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方玉茹?嫡母的名字!原来,我的亲爹也知道嫡母的身份。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愤怒得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我将我娘给我的那张纸条的事也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缓缓开口:“她想让你来找我,是想让你脱离苦海。她也知道,留在那里,只会毁了你。”
“爹,我娘她……”我哽咽着问道,“她为什么会跟您分开?”
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一言难尽。当初我们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可我只是个穷书生,你外公看不上我,硬生生把秋意许配给了方玉茹的哥哥。后来,她哥哥出了意外,方玉茹为了稳固她在工部侍郎府的地位,又逼迫秋意顶替她入府,还捏造了你身份的谎言。”
我听了之后,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原来我娘的一生,都是被人摆布的棋子。而我,更是这个棋局里,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爹,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看着这破旧的宅院,心里一阵难过。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过得如此落魄。
他苦笑一声:“当年我四处寻找你娘,得罪了不少人,也散尽了家财。后来为了躲避方玉茹的追杀,只能隐居在此,靠着给人写写画画,勉强糊口。”
“追杀?”我猛地一惊,嫡母竟然对我亲爹下过追杀令?!
他点点头,眼中充满了仇恨:“她心狠手辣,为了掩盖真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怕我找到你娘,揭穿她的丑事。”
我紧紧攥着拳头,心头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方玉茹,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她不仅毁了我娘一生,还想置我亲爹于死地。
“爹,我要报仇!”我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揭穿方玉茹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
方景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又带着一丝担忧:“禾儿,你可知,方玉茹在京城势力庞大,工部侍郎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你贸然行事,恐怕会……”
“我不管!”我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不能让娘白白受委屈,也不能让您继续隐姓埋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方玉茹到底是个怎样的毒妇!”
方景看着我这副倔强而坚定的模样,沉默了。他知道,我遗传了他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他最终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禾儿,如果你真的决定了,爹会帮你。”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这一刻,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我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人,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亲爹。
我的复仇之路,虽然充满荆棘,但我却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惧。
我和爹商量着复仇的计划,我们要在京城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方玉茹的真面目。
09
我和爹商议了整整一夜,制定了一个周密的复仇计划。爹这些年虽然隐居,但对京城的消息却了如指掌。他告诉我,方玉茹最大的弱点,就是她对“名声”的执着,以及她那颗永远无法满足的虚荣心。
“禾儿,我们不能硬碰硬。”爹叮嘱我,“方玉茹在京城经营多年,人脉甚广。我们必须从她的名声下手,让她一点点地崩溃,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我点头,眼中闪烁着寒光。我就是要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泞,尝尝被唾弃,被践踏的滋味。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姜薇的“清誉事件”。这个流言虽然是我散布的,但效果远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猛烈。毕竟姜薇还有嫡母这个靠山,流言很容易就会被压下去。可如果这个流言,加上一些“实锤”,那就不一样了。
“爹,我想让王家公子,成为姜薇的‘未婚夫’。”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主意!让方玉茹引以为傲的‘嫡女’,嫁给一个纨绔子弟,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第二天,我和爹乔装打扮,潜入京城。爹凭借着多年的人脉,很快就找到了王家公子。王公子是个典型的京城纨绔,风流成性,平日里最喜欢结交漂亮女子。
爹假扮成一个落魄的文人,找到王公子,故意在他面前“无意中”提及姜薇的美貌与才情,又“不经意地”透露出姜薇对王公子的“倾慕之意”。
王公子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虽然风流,但对于工部侍郎府的嫡女,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姜薇的名声一向清白,他不敢轻易造次。
可爹一番话,却让他心猿意马。爹又假装不经意地提及,工部侍郎府有意与王家结亲,只是碍于姜薇的“矜持”,不好意思开口。
王公子一听,顿时乐开了花。他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即便大张旗鼓地派媒人去工部侍郎府提亲。
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轰动一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工部侍郎府的嫡女姜薇,竟然要嫁给那个风流成性的王家公子?!
这个消息,无疑像一颗炸弹,在工部侍郎府里炸开了锅。
我爹得到消息,赶紧带着我回到了京郊的破宅。我们坐在屋里,等着看好戏。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便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我们这里。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恭敬地行了个礼:“小姐,您果然在这里。”
我认出她,她是姜薇的贴身丫鬟翠儿。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来做什么?”我冷声问道。
翠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爹,然后才压低声音说:“是姜薇小姐让我来的。她,她想求您,帮帮她。”
我冷笑一声:“帮她?她有什么好帮的?她不是高贵的嫡女吗?嫁给王家公子,不是正配吗?”
翠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您就别折磨姜薇小姐了!她现在快被逼疯了!方夫人她……她已经被气得卧床不起了,老爷也大发雷霆。王公子带着聘礼上门,方夫人死活不肯答应,可王家势力太大,老爷也不敢轻易得罪。姜薇小姐她……她求您,帮她解除这门亲事,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听了之后,心里一阵痛快。方玉茹气得卧床不起?姜薇被逼疯?这正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任何代价?”我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她能付出什么代价?她那点名声,现在已经一文不值了。”
翠儿急了,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姜薇小姐写给您的信。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写在上面了。”
我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上是姜薇娟秀的字迹,字里行间透露着悔恨和绝望。她承认自己从小到大对我的欺压,承认自己享受着嫡母的偏爱,却对我视而不见。她还写道,自己早就知道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只是为了维护嫡母的颜面,才一直装作不知道。
信的最后,她写道:阿禾,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请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如果你能解除这门婚事,我愿意将我所有的嫁妆,悉数奉上。甚至,我可以主动向爹娘请罪,承认自己不该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压你,让你成为工部侍郎府真正的嫡女!
看到这里,我猛地一震。她愿意主动放弃嫡女的身份?让我成为真正的嫡女?!
我看向爹,爹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如果我能成为工部侍郎府的嫡女,那么我娘的身份也能得到昭雪,我们所受的委屈,也能得到补偿。
可这真的是姜薇的真心话吗?她真的愿意为了解除婚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心里开始盘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彻底打败工部侍郎府的机会。
“姜薇现在在哪?”我问翠儿。
翠儿赶紧回答:“小姐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方夫人气得要死,说要打断小姐的腿。”
我冷笑一声,方玉茹果然心狠手辣。
“你回去告诉姜薇。”我看着翠儿,语气冰冷而坚定,“我有一个条件。如果她能做到,我就帮她解除婚事。”
翠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小姐请说!”
“让她亲手写一份状告方玉茹的状子,状告她当年为了掩盖我娘怀有身孕的事实,将我娘骗入府,又捏造我的身份,把我当成工具。还要状告她为了掩盖真相,派人追杀我亲爹方景!”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清晰而冰冷。
翠儿的脸色瞬间煞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姐……这……这……”
“怎么?做不到?”我挑眉,“如果做不到,那她就等着嫁给王家公子吧。我保证,王公子会让她过上‘幸福’的‘夫妻生活’!”
翠儿吓得浑身一颤,她知道我说的不是玩笑。王公子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姜薇若是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
“我,我去转告小姐!”翠儿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我看着翠儿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姜薇,我倒要看看,你为了自己的“幸福”,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和爹坐在屋里,静静地等待着姜薇的回复。我们知道,这是一个赌局,赌注是姜薇的未来,也是整个工部侍郎府的命运。
10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样。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火。姜薇,她会答应吗?她真的会为了自保,亲手毁掉她的嫡母,毁掉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吗?
终于,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翠儿又来了。她这次来得更加小心翼翼,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惊恐。一进门,她就“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身体不住地颤抖。
“小姐!小姐她……她答应了!”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恐惧。
我猛地站起身,心中一阵激动,却又努力保持着平静:“状子呢?”
翠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颤抖着递给我:“姜薇小姐亲笔所写,还……还有她的指印。”
我接过信,展开一看。信纸上,姜薇的字迹虽然有些歪斜,却异常清晰。她将方玉茹的罪行,从当年利用我娘入府,捏造我的身份,到后来追杀我亲爹方景,以及对我长期的欺压,桩桩件件都写得清清楚楚。最后,她还盖上了自己的指印。
我看着这份血泪控诉,心中百感交集。姜薇,她真的做到了。她为了自保,亲手将她的嫡母推入了深渊。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小姐还说……”翠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她说,只要您能帮她解除婚事,她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给您,并且……并且她会主动向老爷和方夫人请罪,承认自己嫉妒您,欺压您,让您成为工部侍郎府真正的嫡女。”
我看着信上的内容,又看向翠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姜薇,她为了活下去,为了摆脱王家公子那个火坑,真的彻底豁出去了。
“做得好。”我将信收好,语气平静,“你回去告诉姜薇,我会帮她解除婚事。让她准备好,等我消息。”
翠儿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然后匆匆离开了。
我将状子递给爹,爹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
“禾儿,这下,方玉茹完了!”爹紧紧握着状子,眼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还不够。”我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寒光,“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我们要让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我让爹带着状子,连夜找到京城最有名的御史大夫。那位御史大夫素来铁面无私,最恨贪官污吏和欺压百姓之事。他看到姜薇的状子,以及上面盖着的手印,顿时勃然大怒。
第二天早朝,御史大夫当堂呈上姜薇的状子,将方玉茹的罪行,以及工部侍郎府隐藏多年的丑闻,公之于众。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震惊了,工部侍郎府的内宅,竟然藏着如此肮脏的秘密!
皇帝听了之后,龙颜大怒。他下令彻查此事,将工部侍郎一家全部收押,严加审问。
消息传到工部侍郎府,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方玉茹被气得吐血,姜薇则在得知真相被揭开后,彻底崩溃。我爹被带走的时候,还一脸懵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之中。
我则趁着混乱,带着娘悄悄离开了工部侍郎府。我们没有去京郊的破宅,而是去了另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我和娘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娘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
“禾儿,你真的……”娘欲言又止。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娘,我们自由了。”
她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那是喜悦的泪水,也是重获新生的泪水。
工部侍郎府的倒台,引起了京城巨大的震动。方玉茹被判处流放边疆,姜薇则因为告发有功,免于一死,但也被剥夺了嫡女身份,送入庵堂修行。而我爹,因为对内宅之事毫不知情,又被蒙在鼓里多年,皇帝念在他为官清廉的份上,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我和娘找到了我亲爹方景,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虽然我们没有了显赫的身份,没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们却拥有了真正的自由和亲情。
我带着爹娘离开了京城,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过上了平静而安宁的生活。我不再是那个处处受人排挤的“庶女”,也不再是那个心怀怨恨的“坏种”。
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11-06 08:02:14
花间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