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婚姻,他陪他父母体检15次。
我为他流产8次,他0次陪同。
婆婆说:“你赚的钱就该给我大儿子买房!”
直到我在王超手机里搜到给女主播的百万打赏记录——
那女孩眉眼像极了我20岁时的样子。
第二天我剪短长发,注册了自己的直播公司。
三年后双胞胎女儿在市值十亿的企业剪彩仪式上甜甜喊:“谢谢妈妈离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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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刮过锅底的声音,尖利得让人牙酸。
李丽把最后一点剩菜倒进锅里,混着早上剩下的稀饭,胡乱炒着。油烟机轰隆隆地响,像头疲惫的老兽,却仍抽不净那劣质油加热后冒出的呛人青烟。厨房的窗户上,积着一层薄薄的、带着粘腻的油污。
“妈!我饿死了!快点行不行!”十三岁的儿子王梓睿在客厅沙发上蹬着腿,手机游戏里传来激烈的厮杀音效。
“妈,妞妞的辫子散了。”另一个女儿王梓琳跑进来,扯着她的围裙边,小脸上满是委屈。那双和李丽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的。
李丽关了火,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蹲下身:“来,妈给你重新扎。”手指穿过女儿细软的头发,她的动作有些急,扯得小姑娘“嘶”了一声。李丽手一顿,放轻了力道。镜子里映出她自己的脸,三十八岁,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纹路,脸色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蜡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几缕碎发被油烟熏得贴在额前,了无生气。
十五年。这就是她过了十五年的日子。
王超还没回来。不用问,肯定又是在他父母那儿。今天下午,婆婆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大伯子王磊家的小孩有点咳嗽,想让王超开车带去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看看。王超撂下电话就走,比接到圣旨还急。李丽当时正想把阳台上晒的被子收进来,眼看天要阴了,只来得及说一句:“晚上……”那边门已经“砰”地关上了。
他总是这样。对他父母、他大哥的事,永远排在第一顺位,天大的事也得靠后。
结婚十五年,王超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他那点工资,永远有更好的去处——给他爸妈换新电视,给他大哥随份子,借给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应急,或者,就像个无底洞,填进了他那个永远也折腾不出名堂的小生意里。
而王超父母的偏心,更是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无时无刻不扎在李丽的心上,随着年深日久,毒性早已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在公婆的老房子里。
王磊一家四口姗姗来迟,婆婆早就站在门口张望了无数次,一见到大孙子,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塞进王磊两个孩子手里,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哟,我的大胖孙子,又长高了!奶奶给压岁钱,买新衣服,买好吃的!”
轮到李丽的三个孩子,婆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三个明显薄了许多的红包,随意地递过来,语气也平淡:“梓睿,带着妹妹们,一人一个。”
小女儿妞妞当时还不太懂事,捏着薄薄的红包,看着堂哥手里鼓鼓囊囊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奶奶,哥哥的红包好厚……”
婆婆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瞥了李丽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小孩子家,攀比什么?你哥哥他们开销大,你爸妈不是能赚钱吗?不缺奶奶这点。”
李丽当时胸口就像被巨石堵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能赚钱?她赚的钱是风吹来的吗?
哪一分不是她熬更守夜、赔尽笑脸、说干喉咙换来的?
而王超,就坐在旁边,仿佛没听见一般,还在和他爸、他哥高谈阔论,时不时发出爽朗(在李丽听来格外刺耳)的笑声。
这还只是压岁钱。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公婆总是第一时间想着王磊一家。
老家亲戚送来的土鸡蛋、新米,永远是大儿子家先挑,剩下的、快要不新鲜的,才会“想起”他们。
王磊家换车,公婆二话不说赞助了五万;王磊孩子要上私立幼儿园,学费高昂,公婆又掏了三万。
而李丽这边,梓睿想报个好点的奥数班,一年几千块钱,她开口想请公婆帮衬一点,哪怕算是借的,婆婆立刻拉长了脸:“我们老了,哪还有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小丽你不是挺能挣的吗?”
王超对此从不反驳,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有一次,李丽实在气不过,在他面前抱怨了几句,王超反而瞪起眼睛:“那是我爸妈的钱,他们爱给谁给谁,你管得着吗?再说,大哥家条件是不如我们,爸妈多帮衬点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我小心眼?”李丽当时气得浑身发抖,“王超,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结婚到现在,你爸妈为我们这个家付出过什么?他们除了不断地从我们这里索取,贴补你大哥,还做过什么?梓睿出生,你妈来照顾了三天就说腰疼走了;我生双胞胎坐月子,她来了两次,每次不超过一小时!而王磊老婆生个孩子,你妈恨不得住到人家家里去,伺候了整整两个月!”
“那能一样吗?大嫂她妈身体不好,不能来照顾!”王超总是有他的道理,一套一套的,核心永远围绕着他父母的“不容易”和他大哥的“需要帮助”。
最让李丽感到心寒齿冷的,是前年公公做一个小手术,需要住院几天。王超跑前跑后,联系医生,办理住院,夜里陪护,几乎寸步不离。
李丽看在夫妻情分上,也去医院送过几次饭。有一次,她正好听到婆婆和王超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说话。
婆婆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不满清晰可闻:“超啊,不是妈说你,你得有点心眼。你看小丽现在直播是能赚点钱,但那钱能长久吗?你看她那个张扬的样子!你得把钱攥在自己手里,实在不行,就拿来给你大哥应应急,他最近生意上又遇到点困难……你们是亲兄弟,得互相帮衬。小丽毕竟是外人,跟咱们不一条心。”
而王超,她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父亲,竟然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一句反驳!
那一刻,李丽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拐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原来在婆婆眼里,她这个生了三个孙子孙女的儿媳,始终是个“外人”。
原来在王超心里,他大哥的“应急”,远比她和孩子们的生活保障更重要。
她辛苦赚来的钱,竟然被他们盘算着要去填王磊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她当时没有冲出去争吵,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伤人。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她的付出,她的辛苦,在那一句“外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廉价。
这个家,三个孩子,每天的吃喝拉撒,学费、兴趣班费、人情往来,全靠李丽起早贪黑做服装销售,化妆品销售,带货主播,一把嗓子熬得沙哑,一点一点挣出来。
她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也是有过好时光的。大学同学,知根知底,恋爱时也甜蜜过。
王超曾在下雨天把外套撑在她头顶,自己淋得透湿;也曾在她生日时,笨手笨脚地煮一碗长寿面,磕了两个荷包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也许是从她第一次流产开始?
还是从他父亲第一次住院,他跑前跑后、彻夜陪护,却在她第二次流产,虚弱地从手术台上下来时,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那天?
十五年了,她流产了八次。
身体像一块被过度开垦的土地,一次次孕育希望,又一次次被残忍地清空。
每一次,都是她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回来。王超总有理由,忙,走不开,他爸妈那儿有事。
第八次流产时,医生看着她苍白的脸,欲言又止:“你这子宫壁……再刮,以后想怀都难了。”
她当时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眼泪顺着鬓角流进发根,无声无息。
而那天,王超在干嘛?哦,陪他父亲做一年一度的、完全正常的全身体检,全程陪同,耐心十足。
愚孝。她脑子里闪过这个词,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争吵过无数次,每次的开头不同,结局却总是相似。
王超会暴怒,说她不懂事,不体谅他,“那是我爸妈!生我养我的爸妈!我能不管吗?”声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要簌簌往下掉。
然后便是冷战,直到下一次他父母有事,他依旧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循环往复。
“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梓睿扔下手机,凑到餐桌边,用手捏起一块炒蛋塞进嘴里。
“不知道。”李丽把炒饭盛到碗里,声音没什么起伏。
“奶奶说,让爸爸明天过去帮忙搬家具,大伯家买新沙发了。”梓睿含糊不清地说。
李丽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又是王磊。公婆的心偏得没边了。大儿子一家是宝,他们这小儿子一家就是草。
王磊买房,公婆掏空了积蓄付首付;王磊孩子上学,公婆跑断了腿找关系。到了他们这里,别说帮忙,不想方设法从他们这里抠点走就算好的了。
上次婆婆来,盯着她新买的一个金镯子看了半天,最后幽幽地说:“小丽啊,你如今能赚钱了,也该帮衬帮衬你大哥。他压力大,两个孩子呢。你这镯子,赶明儿融了,给你大嫂打对耳环也好啊。”
当时王超就在旁边,吭都没吭一声。
李丽脸气的都青了,回了句:“妈,我家三个孩子呢,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大哥,大嫂赚的比我们多,日子过的比我家可舒服多了。大哥不是刚买了新车嘛!”
胸口堵得发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喘不过气。
晚上九点多,王超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脸色泛红,心情似乎不错。
“吃了没?”李丽在卫生间搓洗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头也没抬。
“吃了,在我妈那儿吃的,大嫂炖了排骨,味道不错。”王超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划拉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松弛的笑容。
那笑容刺痛了李丽。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她这样笑过了。
她晾好衣服,走到客厅,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收拾厨房,而是直接站到了王超面前。她的身影挡住了他手机的光线。
王超不满地抬起头:“干嘛?”
“梓睿说,妈让你明天去给大哥家搬家具?”李丽的声音很平静,但底下潜藏着风暴。
“啊,是啊。”王超浑不在意,视线又想回到手机上,“大哥家新买的沙发到了,挺沉的,我去搭把手。”
“搭把手?”李丽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荒谬的讥诮,“王超,明天是周六,梓睿的家长会,你记得吗?”
王超愣了一下,显然是完全忘了这回事,但他很快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家长会你去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搬家具是体力活,大哥家就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是大事?”李丽的声调陡然拔高,胸膛剧烈起伏着,“儿子的学习不是大事?他班主任特意说了,这次要重点谈谈他升学的问题!你王超什么时候关心过儿子的学习?你连他上几年级、在哪个班都快忘了吧!”
“你喊什么喊!”王超也来了火气,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站了起来,借着酒意,声音比李丽还大,“我不关心?我不关心他们能长这么大?李丽我告诉你,少拿孩子说事!我去给我大哥帮个忙怎么了?那是我亲大哥!”
“亲大哥!亲大哥!”李丽终于爆发了,积攒了十五年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在你眼里,只有你爸妈,你大哥是亲人!我和孩子们算什么?我们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吗?!”
“你放屁!”王超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附属品了?我赚钱养家我容易吗?”
“你赚钱养家?”李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悲愤和绝望。
“王超!你摸着你那点可怜的良心说说!结婚十五年,你往这个家里拿过一分钱吗?你的钱呢?都填给你那个破生意了!都孝敬你爸妈了!都借给你那些狐朋狗友了!甚至……甚至拿去找……”
她差点脱口而出“找像我的年轻女主播”,
但极致的羞辱让她把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更猛烈的控诉,“这个家,家里的一切,孩子的一切,全都是我!是我李丽!像头老黄牛一样没日没夜直播赚来的!你管过什么?你除了会伸手向我要钱,你还会干什么?”
“我爸妈养我这么大,我孝敬他们怎么了?天经地义!”
王超完全回避了关键问题,只是抓住“孝顺”这根最后的稻草,试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李丽,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自私自利、不孝不悌的女人!我爸妈有点事,我出点力,你就这么不依不饶?你还是不是人?”
“我不依不饶?我不是人?”李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超的鼻子,“王超,你才是那个最不是人的东西!你对你爸妈,对你大哥,对你的朋友,甚至对陌生人,都比对我要好!你记得你陪过你爸体检多少次吗?八次!整整八次!一次不落!你呢?你记得我流产过几次吗?八次!也是八次!你陪我去过一次吗?一次都没有!每一次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人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你知道医生最后一次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的子宫薄得像张纸,再也不能怀孕了!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你爸做那个屁事没有的体检!”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双胞胎女儿被吓醒了,在卧室里害怕地哭起来。梓睿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惊恐地看着失控的父母。
王超被李丽眼中那骇人的绝望和恨意震慑了一下,但酒精和长久以来的傲慢让他无法低头,他喘着粗气,口不择言地吼道:“那能一样吗?我爸年纪大了!你流产……哪个女人不流产?就你矫情!再说了,还不是你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王超恶毒的话语。
李丽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掌火辣辣地疼。她看着王超脸上瞬间浮现的巴掌印,看着他惊愕而暴怒的眼神,心里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不再哭了,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彻底心死后的平静:“王超,我们离婚吧。”
这一次,她说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王超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客厅里只剩下女儿们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无边的、沉沉的夜色。
李丽又想起偶然间打开王超的手机的那一刻。
界面停留在一个直播平台的后台,打赏记录密密麻麻,拉不到底。最近的一笔,是昨天晚上,五千块。再往上翻,三千、八千、一万……她手指颤抖着,心脏骤然缩紧,呼吸变得困难。她点开那个主播的主页。
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清凉的吊带裙,在镜头前巧笑倩兮,唱歌,跳舞,和粉丝互动。眉眼弯弯,鼻梁挺翘,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李丽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张脸,那神态,像极了二十岁的她自己。大学时代,王超追她追得最凶的时候,曾捧着她的脸,痴迷地说:“小丽,你的眼睛会说话,你这颗痣,长得太勾人了。”
百万。
打赏记录汇总那里,明晃晃的一个数字,一百二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三。零头她看不清了,眼睛已经被水光模糊。
一百多万。
他有钱。他一直都有钱。他只是,没有钱给她,没有钱给这个家,没有钱给孩子们买一双像样的运动鞋,没有钱在她累得直不起腰时请个钟点工搭把手。他有钱,一掷千金,去打赏一个酷似她年轻时的、虚拟屏幕里的幻影。
多么讽刺。
她这十五年,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李丽没有动,也没有哭闹。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布满疲惫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然后归于一片死寂。
更加坚定了要离婚的意念。
她走到梳妆台前——那还是结婚时买的,漆面已经斑驳脱落。镜子里的女人,憔悴,苍老,眼底是沉积了十五年的绝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干枯分叉、为了省事一直扎着的长发。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大剪刀。
“咔嚓”一声。
一缕长发应声而落,像一段被强行斩断的过往,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她动作很快,没什么章法,只是机械地、狠狠地剪着。碎发落了满地,也落在她的肩头、脸颊。镜子里的人,渐渐露出一张尖削的、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果决的脸。
第二天,李丽不顾王超的暴怒、婆婆的电话辱骂、亲戚们“为了孩子凑合过”的规劝,态度坚决地提出了离婚。过程自然是鸡飞狗跳。王超不肯离,骂她没良心,咒她离了他活不下去。婆婆撒泼打滚,说她是外面有人了,是嫌贫爱富。甚至跑到她直播的地方去闹,说她伤风败俗,抛夫弃子。
李丽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更沉默地整理自己的东西,联系律师。她拿出了当年流产的手术记录,拿出了王超从未负担家用、却巨额打赏女主播的证据。当王超气急败坏地在律师面前叫嚣“那是我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时,律师只是冷静地告诉他,婚后收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最终,离婚协议签了。三个孩子都跟李丽,王超支付抚养费——虽然他能不能按时给,李丽根本不抱希望。家里那点可怜的存款,几乎都在王超折腾生意和打赏中耗尽了,房子是王超父母的名字,她什么都没要,也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带着三个孩子,搬出了那个承载了她十五年噩梦的家。
租了个简陋的一居室,母子四人挤在一起。晚上,双胞胎女儿睡在床上,儿子打地铺,她就缩在角落的一张旧沙发上。夜深人静时,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她会摸出手机,看着里面仅存的几张大学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长发飞扬,笑容明媚,眼里有光。那不是王超记忆里的幻影,那是真实的、曾经的她。
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出个人样来。
她联系了之前合作过的几个品牌方,凭借这三年来积累的带货经验和口碑,加上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她开始自己单干。没有团队,她就自己选品、谈价格、写文案、拍摄、剪辑、直播。白天照顾孩子,等孩子们都睡了,就在客厅支起简陋的设备,一遍遍练习话术,研究平台规则。
她给自己取了个新的直播名字——“重生”。
她不再播那些便宜廉价的日用品和清仓货。她发挥自己大学时被埋没的审美优势,专注于设计和质感独特的小众设计师女装。她亲自试穿,讲解面料、工艺、设计理念,用那份被生活磨砺出的坚韧和冷静,意外地营造出一种值得信赖的氛围。她剪短的头发显得利落干练,略施淡妆,掩盖住憔悴,突出了五官的清晰轮廓。她不再刻意讨好谁,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第一次独立直播,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声音稳得住。卖了五十件单价三百多的衬衫。不算多,但是一个开始。
渐渐地,口碑积累起来了。老粉丝跟了过来,惊讶于她的变化,也更欣赏她现在的风格。新的粉丝被她的专业和那种“故事感”吸引。销售额稳步上升。
困难当然数不胜数。遇到过无良供应商发来的次品,她咬牙自己赔钱给客户,连夜道歉处理;遇到过恶意差评和水军攻击,她收集证据,冷静回应;平台流量不稳定时,她焦虑得整夜失眠,第二天照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镜头前。孩子生病,她一手抱着发烧的女儿,一手还在回复客户信息。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从出租屋搬到了公寓,又从公寓搬进了写字楼。租下了第一间办公室,雇了第一个助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组建起了自己的团队,成立了公司——“丽行文化”。
她学习管理,学习财务,学习谈判。她身上那股被生活逼出来的韧劲和冷静,在商场上成了难得的优势。她眼光精准,敢拼敢闯,又不失谨慎。公司规模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从单纯的服装带货,扩展到美妆、家居、文创,签约了一批有潜力的主播,成了行业内一匹引人注目的黑马。
期间,王超来找过她一次。是在她公司楼下,她刚从一辆新买的、不算豪奢但足够体面的代步车上下来。王超看起来潦倒了许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嗫嚅着,说了些后悔的话,暗示着想复合。
李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王超,都过去了。”她说,“我们之间,早在你一次次走向你父母、又一次次背对我的时候;在你看着我一次次独自躺在手术台上却无动于衷的时候;在你把那一百万打赏给那个女孩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
王超脸色灰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颓然转身走了。
李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淡淡的、尘埃落定的释然。
三年后的秋天。
市中心最新落成的顶级写字楼,“丽行集团”总部迁入的剪彩仪式正在举行。大楼气派非凡,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楼下广场上,鲜花簇拥,红毯铺地,嘉宾云集,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前方。
李丽站在人群中央。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形挺拔,干练优雅。曾经剪短的头发已经留长了一些,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气色红润,眼神明亮而坚定,那份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气场,让她成为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她身边,站着她的三个孩子。十三岁的儿子王梓睿,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神里带着对母亲的崇拜。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对六岁的双胞胎女儿,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公主裙,梳着漂亮的羊角辫,像两个落入凡间的小精灵,一人一边,紧紧牵着妈妈的手。
司仪宣布剪彩开始。礼仪小姐托着系着大红花的彩带和金剪刀走上前。
就在李丽微笑着准备接过剪刀时,小女儿妞妞忽然仰起脸,用清脆得能滴出水来的童音,甜甜地、大声地说:
“妈妈,谢谢你离开了爸爸!”
声音通过立麦,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一瞬间,周围似乎安静了片刻。记者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镜头疯狂地对准了这母女几人。
李丽愣住了,低头看着女儿天真无邪、满是依恋和快乐的小脸。大女儿也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附和:“嗯!谢谢妈妈!现在没有人惹妈妈哭了!我们也好开心!”
李丽的眼眶骤然一热,视线模糊了。她蹲下身,紧紧地将两个女儿拥入怀中。儿子梓睿也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低声说:“妈,你是最棒的。”
周围响起了热烈的、理解的掌声。许多人看着这温馨又带着一丝酸楚的一幕,眼中带着感慨。
李丽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接过金剪刀。
“咔嚓——”
彩带应声而落,红色的绸缎飘下,如同一个崭新的、辉煌的序幕正式拉开。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笼罩着他们母子四人。她站在光芒中央,身后是巍峨耸立、属于她的商业帝国,怀里是她用挣脱绝望换来的、真正的珍宝。
她的救赎,从来不在任何人身上,而在她自己的骨头里,在她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咬着牙站起来的不屈里。
绝望主妇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李丽,是她自己。
更新时间:2025-11-06 08:02:35
花间书城